第五十一章
西游记 by 吴承恩
2018-5-27 06:02
第五十一回 心猿空用千般计 水火无功难炼魔
话说齐天大圣,空着手败了阵来坐于金山后,扑梭梭两眼滴泪,叫道:
“师父啊!指望和你:
佛恩有德有和融
同幼同生意莫穷。
同住同修同解脱,同慈同念显灵功。
同缘同相心真契,同见同知道转通。
岂料如今无主杖,空拳赤脚怎兴隆!”大圣凄惨多时,心中暗想道:
“那妖精认得我。
我记得他在阵上夸奖道:
‘真个是闹天宫之类!’这等啊,
决不是凡间怪物定然是天上凶星。
想因思凡下界。
又不知是那里降下来魔头,且须上界去查勘查勘。”
行者这才是以心问心,自张自主,急翻身,
纵起祥云直至南天门外。
忽抬头见广目天王,
当面迎着长揖道:
“大圣何往?”行者道:
“有事要见玉帝。
你在此何干?”广目道:
“今日轮该巡视南天门。”
说未了,
又见那马、赵、温、关四大元帅作礼道:
“大圣,
失迎。
请待茶。”
行者道:
“有事哩。”
遂辞了广目并四元帅,径入南天门里。
直至灵霄殿外,果又见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天师并南斗六司、北斗七元都在殿前迎着行者,一齐起手道:
“大圣如何到此?”又问:
“保唐僧之功完否?”行者道:
“早哩
早哩!路遥魔广才有一半之功。
见如今阻住在金山金洞,有一个兕怪,把唐师父拿于洞里,是老孙寻上门与他交战一场那厮的神通广大,把老孙的金箍棒抢去了因此难缚魔王。
疑是上界那个凶星思凡下界,又不知是那里降来的魔头,老孙因此来寻寻玉帝问他个钳束不严。
”许旌阳笑道:
“这猴头还是如此放刁!”行者道:
“不是放刁,
我老孙一生是这口儿紧些才寻的着个头儿。”
张道陵道:
“不消多说,只与他传报便了。”
行者道:
“多谢,多谢!”
当时四天师传奏灵霄,
引见玉陛。
行者朝上唱个大喏道:
“老官儿,累你,
累你!我老孙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一路凶多吉少,也不消说。
于今来在金山金洞,有一兕怪,把唐僧拿在洞里,不知是要蒸要煮,要晒。
是老孙寻上他门,与他交战,那怪却就有些认得老孙,卓是神通广大把老孙的金箍棒抢去,因此难缚妖魔。
疑是上天凶星,思凡下界,为此老孙特来启奏。
伏乞天尊垂慈洞鉴,降旨查勘凶星,发兵收剿妖魔,老孙不胜战栗屏营之至!”却又打个深躬道:
“以闻。”
旁有葛仙翁笑道:
“猴子是何前倨后恭?”行者道:
“不敢,
不敢!不是甚前倨后恭老孙于今是没棒弄了。”
彼时玉皇天尊闻奏,
即忙降旨可韩司知道:
“既如悟空所奏,
可随查诸天星斗各宿神王,有无思凡下界,随即复奏施行,以闻。”
可韩丈人真君领旨,当时即同大圣去查。
先查了四天门门上神王官吏;次查了三微垣垣中大小群真;又查了雷霆官将陶、张、辛、邓、苟、毕、庞、刘;最后才查三十三天,天天自在;又查二十八宿:
东七宿角、亢、氐、房、参、尾、箕,
西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南七宿,北七宿宿宿安宁;又查了太阳、太阴、水、火、木、金、土七政;罗、计都、、孛四余。
满天星斗,并无思凡下界。
行者道:
“既是如此,我老孙也不消上那灵霄宝殿。
打搅玉皇大帝,深为不便。
你自回旨去罢。
我只在此等你回话便了。”
那可韩丈人真君依命。
孙行者等候良久,
作诗纪兴曰:
风清云霁乐升平,
神静星明显瑞祯。
河汉安宁天地泰,五方八极偃戈旌。
那可韩司丈人真君,历历查勘,
回奏玉帝道:
“满天星宿不少,
各方神将皆存并无思凡下界者。”
玉帝闻奏:
“着孙悟空挑选几员天将,
下界擒魔去也。”
四大天师奉旨意,即出灵霄宝殿,
对行者道:
“大圣啊,
玉帝宽恩言天宫无神思凡,着你挑选几员天将,擒魔去哩。”
行者低头暗想道:
“天上将不如老孙者多,
胜似老孙者少。
想我闹天宫时,玉帝遣十万天兵,布天罗地网,更不曾有一将敢与我比手。
向后来,调了小圣二郎,方是我的对手。
如今那怪物手段又强似老孙,
却怎么得能彀取胜?”许旌阳道:
“此一时,
彼一时大不同也。
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哩。
你好违了旨意?但凭高见,选用天将,勿得迟疑误事。”
行者道:
“既然如此,深感上恩。
果是不好违旨。
一则老孙又不可空走这遭,烦旌阳转奏玉帝,
只教托塔李天王与哪吒太子。
他还有几件降妖兵器,且下界与那怪见一仗,
以看如何。
果若能擒得他,是老孙之幸;若不能,那时再作区处。”
真个那天师启奏了玉帝,玉帝即令李天王父子,率领众部天兵与行者助力。
那天王即奉旨来会行者。
行者又对天师道:
“蒙玉帝遣差天王,谢谢不尽。
还有一事,
再烦转达:
但得两个雷公使用,
等天王战斗之时教雷公在云端里下个雷,照顶门上锭死那妖魔,深为良计也。”
天师笑道:
“好,好,好!”天师又奏玉帝,
传旨教九天府下点邓化、张蕃二雷公与天王合力缚妖救难。
遂与天王、孙大圣径下南天门外。
顷刻而到。
行者道:
“此山便是金山。
山中间乃是金洞。
列位商议,却教那个先去索战?”天王停下云头,扎住天兵在于山南坡下道:
“大圣素知小儿哪吒,
曾降九十六洞妖魔善能变化,随身有降妖兵器,须教他先去出阵。
”行者道:
“既如此,等老孙引太子去来。”
那太子抖擞雄威,与大圣跳在高山,径至洞口,但见那洞门紧闭崖下无精。
行者上前高叫:
“泼魔!快开门!还我师父来也!”那洞里把门的小妖看见,急报道:
“大王孙行者领着一个小童男,
在门前叫战哩。
”那魔王道:
“这猴子铁棒被我夺了,空手难争,
想是请得救兵来也。”
叫:
“取兵器!”魔王绰枪在手,走到门外观看。
那小童男生得相貌清奇,十分精壮。
真个是:
玉面娇容如满月,朱唇方口露银牙。
眼光掣电睛珠暴,额阔凝霞发髻。
绣带舞风飞彩焰,锦袍映日放金花。
环绦灼灼攀心镜,宝甲辉辉衬战靴。
身小声洪多壮丽,三天护教恶哪吒。
魔王笑道:
“你是李天王第三个孩儿,名唤做哪吒太子,
却如何到我这门前呼喝?”太子道:
“因你这泼魔作乱
困害东土圣僧奉玉帝金旨,
特来拿你!”魔王大怒道:
“你想是孙悟空请来的。
我就是那圣僧的魔头哩!量你这小儿曹有何武艺,敢出浪言!不要走!吃吾一枪!”
这太子使斩妖剑
劈手相迎。
他两个搭上手,却才赌斗,那大圣急转山坡,
叫:
“雷公何在?快早去着妖魔下个雷,
助太子降伏来也!”邓、张二公即踏云光。
正欲下手,只见那太子使出法来,将身一变,
变作三头六臂手持六般兵器,望妖魔砍来;那魔王也变作三头六臂,三柄长枪抵住。
这太子又弄出降妖法力,将六般兵器抛将起去。
是那六般兵器?却是砍妖剑、斩妖刀、缚妖索、降魔杵、绣球、火轮儿。
大叫一声“变!”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
千变万都是一般兵器,如骤雨冰雹,纷纷密密,望妖魔打将去。
那魔王公然不惧,一只手取出那白森森的圈子来,望空抛起叫声“着!”唿喇的一下,把六般兵器套将下来。
慌得那哪吒太子,赤手逃生。
魔王得胜而回。
邓、张二雷公,
在空中暗笑道:
“早是我先看头势,
不曾放了雷。
假若被他套将去,却怎么回见天尊?”二公按落云头,与太子来山南坡下对李天王道:
“妖魔果神通广大!”悟空在旁笑道:
“那厮神通也只如此,
争奈那个圈子利害。
不知是甚么宝贝,丢起来善套诸物。”
哪吒恨道:
“这大圣甚不成人!我等折兵败阵,
十分烦恼都只为你,
你反喜笑何也!”行者道:
“你说烦恼,
终然我老孙不烦恼?我如今没计奈何哭不得,
所以只得笑也。
”天王道:
“似此怎生结果?”行者道:
“凭你等再怎计较,
只是圈子套不去的就可拿住他了。”
天王道:
“套不去者,惟水火最利。
常言道:
‘水火无情。
’”行者闻言道:
“说得有理!你且稳坐在此,
待老孙再上天走走来。”
邓、张二公道:
“又去做甚的?”行者道:
“老孙这去,
不消启奏玉帝只到南天门里,上彤华宫,请荧惑火德星君来此放火,烧那怪物一场或者连那圈子烧做灰烬,捉住妖魔。
一则取兵器还汝等归天,二则可解脱吾师之难。”
太子闻言甚喜,
道:
“不必迟疑,请大圣早去早来。
我等只在此拱候。”
行者纵起祥光,又至南天门外。
那广目与四将迎道:
“大圣如何又来?”行者道:
“李天王着太子出师,
只一阵被那魔王把六件兵器捞了去了。
我如今要到彤华宫请火德星君助阵哩。”
四将不敢久留,让他进去。
至彤华宫,只见那火部众神,
即入报道:
“孙悟空欲见主公。”
那南方三火德星君,
整衣出门迎进道:
“昨日可韩司查点小宫,
更无一人思凡。
”行者道:
“已知。
但李天王与太子败阵,失了兵器,特来请你救援救援。”
星君道:
“那哪吒乃三坛海会大神,他出身时,
曾降九十六洞妖魔神通广大;若他不能,
小神又怎敢望也?”行者道:
“因与李天王计议,
天地间至利者惟水火也。
那怪物有一个圈子,善能套人的物件,不知是甚么宝贝,故此说火能灭诸物特请星君领火部到下方纵火烧那妖魔,救我师父一难。”
火德星君闻言,即点本部神兵,同行者到金山南坡下,与天王、雷公等相见了。
天王道:
“孙大圣,你还去叫那厮出来,
等我与他交战。
待他拿动圈子,我却闪过,教火德帅众烧他。”
行者笑道:
“正是,我和你去来。”
火德共太子、邓、张二公立于高峰之上,与他挑战。
这大圣到了金洞口,
叫声“开门!快早还我师父!”那妖又急通报道:
“孙悟空又来了!”那魔帅众出洞,
见了行者道:
“你这泼猴又请了甚么兵来耶?”这壁厢转上托塔天王,喝道:
“泼魔头!认得我么?”魔王笑道:
“李天王
想是要与你令郎报仇
欲讨兵器么?”天王道:
“一则报仇要兵器,
二来是拿你救唐僧!不要走!吃吾一刀!”那怪物侧身躲过挺长枪随手相迎。
他两个在洞前,
这场好杀!你看那:
天王刀砍,
妖怪枪迎;刀砍霜光喷烈火枪迎锐气迸愁云。
一个是金山生成的恶怪,一个是灵霄殿差下的天神。
那一个因欺禅性施威武,这一个为救师灾展大伦。
天王使法飞沙石,魔怪争强播土尘。
播土能教天地暗,飞沙善着海江浑。
两家努力争功绩,皆为唐僧拜世尊。
那孙大圣,见他两个交战,即转身跳上高峰,
对火德星君道:
“三用心者!”你看那个妖魔与天王正斗到好处却又取出圈子来。
天王看见,即拨祥光,败阵而走。
这高峰上火德星君,忙传号令,教众部火神,
一齐放火。
这一场真个利害。
好火:
经云:
“南方者火之精也。”
虽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乃三之威,
能变百端之火。
今有火枪、火刀、火弓、火箭,各部神,所用不一。
但见那半空中,火鸦飞噪;满山头,火马奔腾。
双双赤鼠,
对对火龙:
双双赤鼠喷烈焰,
万里通红;对对火龙吐浓烟千方共黑。
火车儿推出,火葫芦撒开。
火旗摇动一天霞,火棒搅行盈地燎。
说甚么宁戚鞭牛,胜强似周郎赤壁。
这个是天火非凡真利害,烘烘火风红!那妖魔见火来时,全无恐惧。
将圈子望空抛起,唿喇一声,把这火龙、火马、火鸦、火鼠、火枪、火刀、火弓、火箭,一圈子又套将下去转回本洞,得胜收兵。
这火德星君,手执着一杆空旗,招回众将,
会合天王等坐于山南坡下,
对行者道:
“大圣啊,
这个凶魔真是罕见!我今折了火具,
怎生是好?”行者笑道:
“不须报怨。
列位且请宽坐坐,待老孙再去去来。
”天王道:
“你又往那里去?”行者道:
“那怪物既不怕火,
断然怕水。
常言道:
‘水能克火。
’等老孙去北天门里,请水德星君施布水势,
往他洞里一灌把魔王淹死,取物件还你们。
”天王道:
“此计虽妙,但恐连你师父都淹杀也。”
行者道:
“没事,淹死我师,我自有个法儿教他活来。
如今稽迟列位,甚是不当。”
火德道:
“既如此,且请行,请行。”
好大圣,又驾筋斗云,径到北天门外。
忽抬头,
见多闻天王向前施礼道:
“孙大圣何往?”行者道:
“有一事要入乌浩宫见水德星君。
你在此作甚?”多闻道:
“今日轮该巡视。”
正说处,又见那庞、刘、苟、毕四大天将,
进礼邀茶。
行者道:
“不劳,不劳,我事急矣!”遂别却诸神,
直至乌浩宫着水部众神即时通报。
众神报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来了。”
水德星君闻言,即将查点四海五湖、八河四渎、三江九派并各处龙王俱遣退。
整冠束带,接出宫门,
迎进宫内道:
“昨日可韩司查勘小宫,
恐有本部之神思凡作怪,正在此点查江海河渎之神,尚未完也。”
行者道:
“那魔王不是江河之神,此乃广大之精。
先蒙玉帝差李天王父子并两个雷公下界擒拿,
被他弄个圈子将六件神兵套去。
老孙无奈,又上彤华宫请火德星君帅火部众神放火,又将火龙、火马等物一圈子套去。
我想此物既不怕火,必然怕水,特来告请星君,施水势与我捉那妖精,取兵器归还天将。
吾师之难,亦可救也。”
水德闻言,
即令黄河水伯神王:
“随大圣去助功。
”水伯自衣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盂儿道:
“我有此物盛水。”
行者道:
“看这盂儿能盛几何?妖魔如何淹得?”水伯道:
“不瞒大圣说。
我这一盂,乃是黄河之水。
半盂就是半河,一盂就是一河。
”行者喜道:
“只消半盂足矣。”
遂辞别水德,与黄河神急离天阙。
那水伯将盂儿望黄河舀了半盂,跟大圣至金山,向南坡下见了天王、太子、雷公、火德具言前事。
行者道:
“不必细讲,且教水伯跟我去。
待我叫开他门,不要等他出来,就将水往门里一倒,那怪物一窝子可都淹死我却去捞师父的尸首,再救活不迟。”
那水伯依命,紧随行者,转山坡,径至洞口,
叫声“妖怪开门!”那把门的小妖听得是孙大圣的声音,急又去报道:
“孙悟空又来矣!”
那魔闻说
带了宝贝绰枪就走,响一声,开了石门。
这水伯将白玉盂向里一倾,那妖见是水来,撒了长枪,即忙取出圈子撑住二门。
只见那股水骨都都的都往外泛将出来,慌得孙大圣急纵筋头,与水伯跳在高峰。
那天王同众都驾云停于高峰之前观看,那水波涛泛涨,着实狂澜。
好水!真个是:
一勺之多,果然不测。
盖唯神功运化,利万物而流涨百川。
只听得那潺潺声振谷,又见那滔滔势漫天。
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
千丈波高漫路道,万层涛激泛山岩。
冷冷如漱玉,滚滚似鸣弦。
触石沧沧喷碎玉,回湍渺渺漩窝圆。
低低凹凹随流荡,满涧平沟上下连。
行者见了心慌道:
“不好啊!水漫四野,
淹了民田未曾灌在他的洞里,曾奈之何?”唤水伯急忙收水。
水伯道:
“小神只会放水,却不会收水。
常言道:
‘泼水难收。
’”咦!那座山却也高峻,这场水只奔低流。
须臾间,四散而归涧壑。
又只见那洞外跳出几个小妖,在外边喝喝,伸拳逻袖弄棒拈枪,依旧喜喜欢欢耍子。
天王道:
“这水原来不曾灌入洞内,枉费一场之功也!”
行者忍不住心中怒发,
双手轮拳闯至妖魔门首,
喝道:
“那里走!看打!”唬得那几个小妖,
丢了枪棒跑入洞里,
战兢兢的报道:
“大王!打将来了!”魔王挺长枪,
迎出门前道:
“这泼猴老大惫懒!你几番家敌不过我
纵水火亦不能近
怎么又踵将来送命?”行者道:
“这儿子反说了哩!不知是我送命,
是你送命!走过来
吃老外公一拳!”那妖魔笑道:
“这猴儿强勉缠帐!我倒使枪,
他却使拳。
那般一个筋子拳头,只好有个核桃儿大小,
怎么称得个锤子起也?罢罢,罢!我且把枪放下,与你走一路拳看看!”行者笑道:
“说得是
走上来!”
那妖撩衣进步丢了个架手,举起两个拳来,
真似打油的铁锤模样。
这大圣展足挪身,摆开解数,在那洞门前,与那魔王递走拳势。
这一场好打!咦!
拽开大四平,踢起双飞脚。
韬胁劈胸墩,剜心摘胆着。
仙人指路,老子骑鹤。
饿虎扑食最伤人,蛟龙戏水能凶恶。
魔王使个蟒翻身,大圣却施鹿解角。
翘跟淬地龙,扭腕拿天橐。
青狮张口来,鲤鱼跌子跃。
盖顶撒花,绕腰贯索。
迎风贴扇儿,急雨催花落。
妖精便使观音掌,行者就对罗汉脚。
长拳开阔自然松,怎比短拳多紧削。
两个相持数十回,一般本事无强弱。
他两个在那洞门前厮打,只见这高峰头,喜得个李天王厉声喝采,火德星鼓掌夸称。
那两个雷公与哪吒太子,帅众神跳到跟前,都要来相助;这壁厢群妖摇旗擂鼓,舞剑轮刀一齐护。
孙大圣见事不谐,将毫毛拔下一把,望空撒起,叫“变”!即变做三五十个小猴一拥上前,把那妖缠住,抱腿的抱腿扯腰的扯腰,抓眼的抓眼,毛的毛。
那怪物慌了,急把圈子拿将出来。
大圣与天王等见他弄出圈套,拨转云头,走上高峰逃阵。
那妖把圈子往上抛起,唿喇的一声,把那三五十个毫毛变的小猴收为本相,套入洞中得了胜,领兵闭门,贺喜而去。
这太子道:
“孙大圣还是个好汉!这一路拳,
走得似锦上添花;使分身法正是人前显贵。”
行者笑道:
“列位在此远观,那怪的本事,
比老孙如何?”李天王道:
“他拳松脚慢
不如大圣的紧疾。
他见我们去时,也就着忙;又见你使出分身法来,他就急了;所以大弄个圈套。”
行者道:
“魔王好治,只是圈子难降。”
火德与水伯道:
“若还取胜,除非得了他那宝贝,
然后可擒。
”行者道:
“他那宝贝如何可得?只除是偷去来。”
邓、张二公笑道:
“若要行偷礼,除大圣再无能者,
想当年大闹天宫时偷御酒,偷蟠桃,偷龙肝、凤髓及老君之丹,那是何等手段!今日正该拿此处用也。
”行者道:
“好说,好说!既如此,你们且坐,
等老孙打听去来。”
好大圣,跳下峰头,私至洞口,摇身一变,
变做个麻苍蝇儿。
真个秀溜!你看他:
翎翅薄如竹膜,
身躯小似花心。
手足比毛更奘,星星眼窟明明。
善自闻香逐气,飞时迅速乘风。
将来刚压定盘星,可爱些些有用。
轻轻的飞在门上,爬到门缝边,钻进去。
只见那大小群妖,舞的舞,唱的唱,排列两旁。
老魔王高坐台上,面前摆着些蛇肉、鹿脯、熊掌、驼峰、山蔬果品,有一把青磁酒壶香喷喷的羊酪椰醪,大碗家宽怀畅饮。
行者落于小妖丛里,又变做一个獾头精,
慢慢的演近台边看彀多时,全不见宝贝放在何方。
急抽身转至台后,又见那后厅上高吊着火龙吟啸,火马号嘶。
忽抬头,见他的那金箍棒靠在东壁,喜得他心痒难挝,忘记了更容变象走上前拿了铁棒,现原身丢开解数,一路棒打将出去。
慌得那群妖胆战心惊,老魔王措手不及,却被他推倒三个,放倒两个打开一条血路,径自出了洞门。
这才是:
魔头骄傲无防备,主杖还归与本人。
毕竟不知吉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