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游记 by 吴承恩
2018-5-27 06:02
第十二回 玄奘秉诚建大会 观音显象化金蝉
诗曰:
龙集贞观正十三,
王宣大众把经谈。
道场开演无量法,云雾光乘大愿龛。
御敕垂恩修上刹,金蝉脱壳化西涵。
普施善果超沉没,秉教宣扬前后三。
贞观十三年,岁次己巳,九月甲戌,初三日,
癸卯良辰。
陈玄奘大阐法师,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都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那皇帝早朝已毕,帅文武多官,乘凤辇龙车,
出离金銮宝殿径上寺来拈香。
怎见那銮驾?真个是:
一天瑞气,万道祥光。
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
千官环佩分前后,五卫旌旗列两旁。
执金瓜,擎斧钺,双双对对;绛纱烛,御炉香,霭霭堂堂。
龙飞凤舞,鹗荐鹰扬。
圣明天子正,忠义大臣良。
介福千年过舜禹,升平万代赛尧汤。
又见那曲柄伞,滚龙袍,辉光相射;玉连环,
彩凤扇瑞霭飘扬。
珠冠玉带,紫绶金章。
护驾军千队,扶舆将两行。
这皇帝沐浴虔诚尊敬佛,皈依善果喜拈香。
唐王大驾,早到寺前。
吩咐住了音乐响器。
下了车辇,引着多官,拜佛拈香。
三匝已毕,抬头观看,果然好座道场。
但见:
幢幡飘舞,
宝盖飞辉:
幢幡飘舞,
凝空道道彩霞摇;宝盖飞辉映日翩翩红电彻。
世尊金像貌臻臻,罗汉玉容威烈烈。
瓶插仙花,
炉焚檀降:
瓶插仙花,锦树辉辉漫宝刹;炉焚檀降,
香云霭霭透清霄。
时新果品砌朱盘,奇样糖酥堆彩案。
高僧罗列诵真经,愿拔孤魂离苦难。
太宗文武俱各拈香,拜了佛祖金身,参了罗汉。
又见那大阐都纲陈玄奘法师引众僧罗拜唐王。
礼毕,分班各安禅位。
法师献上济孤榜文与太宗看。
榜曰:
至德渺茫,禅宗寂灭。
清净灵通,周流三界。
千变万化,统摄阴阳。
体用真常,无穷极矣。
观彼孤魂,深宜哀愍。
此奉太宗圣命,选集诸僧,参禅讲法。
大开方便门庭,广运慈悲舟楫,普济苦海群生,脱免沉疴六趣。
引归真路,普玩鸿蒙;动止无为,混成纯素。
仗此良因,邀赏清都绛阙;乘吾胜会,脱离地狱凡笼,早登极乐任逍遥来往西方随自在。
诗曰:
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
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
冤孽尽消除,孤魂皆出狱。
愿保我邦家,清平万咸福。
太宗看了,满心欢喜。
对众僧道:
“汝等秉立丹衷,切休怠慢佛事。
待后功成完备,各各福有所归,朕当重赏,决不空劳。”
那一千二百僧,一齐顿首称谢。
当日三斋已毕,唐王驾回。
待七日正会,复请拈香。
时天色将晚,各官俱退。
怎见得好晚?你看那:
万里长空淡落辉,
归鸦数点下栖迟。
满城灯火人烟静,正是禅僧入定时。
一宿晚景题过。
次早,法师又升坐,聚众诵经不题。
却说南海普陀山观世音菩萨,自领了如来佛旨,在长安城访察取经的善人日久未逢真实有德行者。
忽闻得太宗宣扬善果,选举高僧,开建大会,
又见得法师坛主乃是江流儿和尚,正是极乐中降来的佛子,又是他原引送投胎的长老菩萨十分欢喜,就将佛赐的宝贝,捧上长街与木叉货卖。
你道他是何宝贝?有一件锦异宝袈裟、九环锡杖。
还有那金、紧、禁三个箍儿,密密藏收,以俟后用。
只将袈裟、锡杖出卖。
长安城里,有那选不中的愚僧,倒有几贯村钞。
见菩萨变化个疥癞形容,身穿破衲,赤脚光头,将袈裟捧定艳艳生光,他上前问道:
“那癞和尚,
你的袈裟要卖多少价钱?”菩萨道:
“袈裟价值五千两
锡杖价值二千两。
”那愚僧笑道:
“这两个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拿了去!卖不成!”那菩萨更不争吵,与木叉往前又走。
行勾多时,来到东华门前,正撞着宰相萧散朝而回,众头踏喝开街道。
那菩萨公然不避,当街上拿着袈裟,径迎着宰相。
宰相勒马观看,见袈裟艳艳生光,着手下人问那卖袈裟的要价几何。
菩萨道:
“袈裟要五千两,锡杖要二千两。”
萧道:
“有何好处,
值这般高价?”菩萨道:
“袈裟有好处,
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萧道:
“何为好?何为不好?”菩萨道:
“着了我袈裟,
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灾,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难见我袈裟之面,这便是不好处。
”又问道:
“何为要钱,
不要钱?”菩萨道:
“不遵佛法,
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他七千两,
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我将袈裟、锡杖,情愿送他,与我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萧闻言,倍添春色,知他是个好人。
即便下马,与菩萨以礼相见。
口称“大法长老,恕我萧之罪。
我大唐皇帝十分好善,满朝的文武,无不奉行。
即今起建‘水陆大会’,这袈裟正好与大都阐陈玄奘法师穿用。
我和你入朝见驾去来。”
菩萨欣然从之,拽转步,径进东华门里。
黄门官转奏,蒙旨宣至宝殿。
见萧引着两个疥癞僧人,立于阶下,
唐王问曰:
“萧来奏何事?”萧俯伏阶前道:
“臣出了东华门前,
偶遇二僧乃卖袈裟与锡杖者。
臣思法师玄奘可着此服,故领僧人启见。”
太宗大喜,便问那袈裟价值几何。
菩萨与木叉侍立阶下,更不行礼,因问袈裟之价,答道:
“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太宗道:
“那袈裟有何好处,
就值许多?”菩萨道:
“这袈裟,
龙披一缕免大鹏吞噬之灾;鹤挂一丝,得超凡入圣之妙。
但坐处,有万神朝礼;凡举动,有七佛随身。
这袈裟是冰蚕造练抽丝,巧匠翻腾为线。
仙娥织就,神女机成,方方簇幅绣花缝,片片相帮堆锦。
玲珑散碎斗妆花,色亮飘光喷宝艳。
穿上满身红雾绕,脱来一段彩云飞。
三天门外透玄光,五岳山前生宝气。
重重嵌就西番莲,灼灼悬珠星斗象。
四角上有夜明珠,攒顶间一颗祖母绿。
虽无全照原本体,也有生光八宝攒。
这袈裟,闲时折迭,遇圣才穿。
闲时折迭,千层包裹透虹霓;遇圣才穿,惊动诸天神鬼怕。
上边有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又有那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
偷月沁白,与日争红。
条条仙气盈空,
朵朵祥光捧圣:
条条仙气盈空,
照彻了天关;朵朵祥光捧圣影遍了世界。
照山川,惊虎豹;影海岛,动鱼龙。
沿边两道销金锁,叩领连环白玉琮。
诗曰:
三宝巍巍道可尊,四生六道尽评论。
明心解养人天法,见性能传智慧灯。
护体庄严金世界,身心清净玉壶冰。
自从佛制袈裟后,万劫谁能敢断僧?”
唐王在那宝殿上闻言,
十分欢喜。
又问:
“那和尚,
九环杖有甚好处?”菩萨道:
“我这锡杖,
是那:
铜镶铁造九连环九节仙藤永驻颜。
入手厌看青骨瘦,下山轻带白云还。
摩呵五祖游天阙,罗卜寻娘破地关。
不染红尘些子秽,喜伴神僧上玉山。”
唐王闻言,即命展开袈裟,从头细看,果然是件好物。
道:
“大法长老,实不瞒你。
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见在那化生寺聚集多僧,敷演经法。
内中有一个大有德行者,法名玄奘。
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
你端的要价几何?”菩萨闻言,与木叉合掌皈依,道声佛号躬身上启道:
“既有德行,贫僧情愿送他,
决不要钱。”
说罢,抽身便走。
唐王急着萧扯住,欠身立于殿上,
问曰:
“你原说袈裟五千两,
锡杖二千两你见朕要买,就不要钱,敢是说朕心倚恃君位,强要你的物件?——更无此理。
朕照你原价奉偿,却不可推避。”
菩萨起手道:
“贫僧有愿在前,原说果有敬重三宝,
见善随喜皈依我佛,不要钱,愿送与他。
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况又高僧有德有行,宣扬大法理当奉上,决不要钱。
贫僧愿留下此物告回。”
唐王见他这等勤恳,甚喜。
随命光禄寺,大排素宴酬谢。
菩萨又坚辞不受,畅然而去。
依旧望都土地庙中,隐避不题。
却说太宗设午朝,着魏征赍旨,宣玄奘入朝。
那法师正聚众登坛,讽经诵偈,一闻有旨,随下坛整衣,与魏征同往见驾。
太宗道:
“求证善事,有劳法师,无物酬谢。
早间萧迎着二僧,愿送锦异宝袈裟一件,
九环锡杖一条。
今特召法师领去受用。”
玄奘叩头谢恩。
太宗道:
“法师如不弃,可穿上与朕看看。”
长老遂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手持锡杖,
侍立阶前。
君臣个个欣然。
诚为如来佛子。
你看他:
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
辉光艳艳满乾坤,结彩纷纷凝宇宙。
朗朗明珠上下排,层层金线穿前后。
兜罗四面锦沿边,万样稀奇铺绮绣。
八宝妆花缚钮丝,金环束领攀绒扣。
佛天大小列高低,星象尊卑分左右。
玄奘法师大有缘,现前此物堪承受。
浑如极乐活阿罗,赛过西方真觉秀。
锡杖叮当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
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当时文武阶前喝采,太宗喜之不胜。
即着法师穿了袈裟,持了宝杖;又赐两队仪从,着多官送出朝门教他上大街行道,往寺里去,就如中状元夸官的一般。
这去玄奘再拜谢恩,在那大街上,烈烈轰轰,
摇摇摆摆。
你看那长安城里,行商坐贾、公子王孙、墨客文人、大男小女,无不争看夸奖俱道:
“好个法师!真是个活罗汉下降,
活菩萨临凡。”
玄奘直至寺里,僧人下榻来迎。
一见他披此袈裟,执此锡杖,都道是地藏王来了,各各归依侍于左右。
玄奘上殿,炷香礼佛,又对众感述圣恩已毕,
各归禅座。
又不觉红轮西坠。
正是那:
日落烟迷草树,帝都钟鼓初鸣。
叮叮三响断人行,前后街前寂静。
上刹辉煌灯火,孤村冷落无声。
禅僧入定理残经,正好炼魔养性。
光阴拈指,却当七日正会。
玄奘又具表,请唐王拈香。
此时善声遍满天下。
太宗即排驾,率文武多官,后妃国戚,早赴寺里。
那一城人,无论大小尊卑,俱诣寺听讲。
当有菩萨与木叉道:
“今日是水陆正会,
以一七继七七可矣了。
我和你杂在众人丛中,一则看他那会何如,二则看金蝉子可有福穿我的宝贝,三则也听他讲的是那一门经法。”
两人随投寺里。
正是有缘得遇旧相识,般若还归本道场。
入到寺里观看,真个是天朝大国,果胜裟婆;赛过园舍卫,也不亚上刹招提。
那一派仙音响亮,佛号喧哗,这菩萨直至多宝台边,果然是明智金蝉之相。
诗曰:
万象澄明绝点埃,大典玄奘坐高台。
超生孤魂暗中到,听法高流市上来。
施物应机心路远,出生随意藏门开。
对看讲出无量法,老幼人人放喜怀。
又诗曰:
因游法界讲堂中,逢见相知不俗同。
尽说目前千万事,又谈尘劫许多功。
法云容曳舒群岳,教网张罗满太空。
检点人生归善念,纷纷天雨落花红。
那法师在台上,念一会《受生度亡经》,谈一会《安邦天宝篆》,又宣一会《劝修功卷》。
这菩萨近前来,拍着宝台,
厉声高叫道:
“那和尚,
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玄奘闻言,心中大喜翻身跳下台来,对菩萨起手道:
“老师父,
弟子失瞻多罪。
见前的盖众僧人,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菩萨道:
“你这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
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正讲处,
有那司香巡堂官急奏唐王道:
“法师正讲谈妙法,
被两个疥癞游僧扯下来乱说胡话。”
王令擒来,只见许多人将二僧推拥进后法堂。
见了太宗,那僧人手也不起,拜也不拜,
仰面道:
“陛下问我何事?”唐王却认得他,
道:
“你是前日送袈裟的和尚?”菩萨道:
“正是。
”太宗道:
“你既来此处听讲,只该吃些斋便了,
为何与我法师乱讲扰乱经堂,
误我佛事?”菩萨道:
“你那法师讲的是小乘教法,
度不得亡者升天。
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以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太宗正色喜问道:
“你那大乘佛法,
在于何处?”菩萨道:
“在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
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
太宗道:
“你可记得么?”菩萨道:
“我记得。”
太宗大喜道:
“教法师引去,请上台开讲。”
那菩萨带了木叉,飞上高台,遂踏祥云,
直至九霄现出救苦原身,托了净瓶杨柳。
左边是木叉惠岸,执着棍,抖擞精神。
喜的个唐王朝天礼拜,众文武跪地焚香。
满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工贾,
无一人不拜祷道:
“好菩萨!好菩萨!”有调为证。
但见那:
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
九霄华汉里,现出女真人。
那菩萨,头上戴一顶——金叶纽,翠花铺,放金光,生锐气的垂珠缨络;身上穿一领——淡淡色浅浅妆,盘金龙飞彩凤的结素蓝袍;胸前挂一面——对月明,舞清风杂宝珠,攒翠玉的砌香环;腰间系一条——冰蚕丝,织金边登彩云,促瑶海的锦绣绒裙;面前又领一个——飞东洋,游普世感恩行孝,黄毛红嘴白鹦哥;手内托着一个——施恩济世的宝瓶,瓶内插着一枝——洒青霄撒大恶,扫开残雾垂杨柳。
玉环穿绣扣,金莲足下深。
三天许出入,这才是救苦救难观世音。
喜的个唐太宗,忘了江山;爱的那文武官,
失却朝礼;盖众多人都念“南无观世音菩萨”。
太宗即传旨,教巧手丹青,描下菩萨真象。
旨意一声,选出个图神写圣远见高明的吴道子。
此人即后图功臣于凌烟阁者,当时展开妙笔,
图写真形。
那菩萨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金光。
只见那半空中,滴溜溜落下一张简帖,上有几句颂子,写得明白。
颂曰:
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
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
此经回上国,能超鬼出群。
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太宗见了颂子,
即命众僧:
“且收胜会,
待我差人取得大乘经来再秉丹诚,重修善果。”
众官无不遵依。
当时在寺中问曰:
“谁肯领朕旨意,
上西天拜佛求经?”问不了旁边闪过法师,
帝前施礼道:
“贫僧不才,
愿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唐王大喜,
上前将御手扶起道:
“法师果能尽此忠贤,
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
玄奘顿首谢恩。
唐王果是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佛前,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
玄奘感谢不尽道:
“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
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
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
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
唐王甚喜,即命回銮,待选良利日辰,发牒出行,遂此驾回各散。
玄奘亦回洪福寺里。
那本寺多僧与几个徒弟,早闻取经之事,都来相见。
因问:
“发誓愿上西天,
实否?”玄奘道:
“是实。”
他徒弟道:
“师父呵,尝闻人言,西天路远,
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
”玄奘道:
“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
永堕沉沦地狱。
大抵是受王恩宠,不得不尽忠以报国耳。
我此去真是渺渺茫茫,吉凶难定。
”又道:
“徒弟们,我去之后,或三二年,
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
众徒将此言切切而记。
次早,太宗设朝,聚集文武,写了取经文牒,
用了通行宝印。
有钦天监奏曰:
“今日是人专吉星,堪宜出行远路。”
唐王大喜。
又见黄门官奏道:
“御弟法师朝门外候旨。”
随即宣上宝殿道:
“御弟,今日是出行吉日。
这是通关文牒。
朕又有一个紫金钵盂,送你途中化斋而用。
再选两个长行的从者,又银的马一匹,送为远行脚力。
你可就此行程。”
玄奘大喜,即便谢了恩,领了物事,更无留滞之意。
唐王排驾,与多官同送至关外,只见那洪福寺僧与诸徒将玄奘的冬夏衣服,俱送在关外相等。
唐王见了,先教收拾行囊、马匹,然后着官人执壶酌酒。
太宗举爵,
又问曰:
“御弟雅号甚称?”玄奘道:
“贫僧出家人,
未敢称号。”
太宗道:
“当时菩萨说,西天有经三藏。
御弟可指经取号,号作‘三藏’何如?”玄奘又谢恩,接了御酒道:
“陛下酒乃僧家头一戒,贫僧自为人,
不会饮酒。”
太宗道:
“今日之行,比他事不同。
此乃素酒,只饮此一杯,以尽朕奉饯之意。”
三藏不敢不受。
接了酒,方待要饮,只见太宗低头,将御指拾一撮尘土,弹入酒中。
三藏不解其意。
太宗笑道:
“御弟呵,这一去,到西天,
几时可回?”三藏道:
“只在三年径回上国。”
太宗道:
“日久年深,山遥路远,
御弟可进此酒:
宁恋本乡一捻土,
莫爱他乡万两金。”
三藏方悟捻土之意,复谢恩饮尽,辞谢出关而去。
唐王驾回。
毕竟不知此去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