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三章

府試（二更）
　　林延潮走到前來，在場士子除了侯官縣的士子，濂江書院的同窗外，其他人都是不識林延潮。[+新^^+
　　陳壹愚卻識得這不是陳行貴帶來的同窗嗎？
　　陳壹愚當下抱拳道：“原來是林兄，妳記得方才我對弈下得棋？”
　　林延潮點點頭道：“在下略記得壹二。”
　　陳壹愚笑著道：“無妨，我也記得壹點，若是林兄擺不出來，大家壹起動手就是。”
　　林延潮點點頭道：“那好，我就姑且壹試，不行陳兄再幫我，先獻醜了。”
　　“好的。”陳壹愚讓開位子。
　　當下林延潮走到棋盤前，伸手壹抹將盤面上的棋子全部抹去。不懂棋的人，微微詫異心道，林延潮這樣做，不是更難記嗎？
　　而如懂棋的陳壹愚等人，則是微微點頭來。
　　林延潮先拿起兩黑兩白棋子，在四角星位上擺下座子，這是古人下棋通行的起手式，據說座子可防止模仿棋。
　　擺下四個座子後，才是二人正式對局的開始。
　　但見林延潮不假思索手中抓了壹把黑白棋子，在棋盤上壹顆壹顆的落子。
　　布局時尚好，在場不少人都還能記得，但中盤起就不容易了，因為古棋還棋頭的勝負方式，導致古棋比現代棋中盤拼殺更加慘烈，棋譜也是更難記。
　　眾人開始還能跟著，林延潮從壹手，至中盤壹手壹手地擺棋，但到了後面林延潮越擺越快，到了結尾最復雜的官子時，眾人已是跟不上林延潮思維。
　　陳壹愚在旁見了，不由心道，林兄不僅記下了整盤棋局，而且還無壹錯漏，我本以為還能幫他回憶壹兩步棋，但沒料到根本不用，此人真是天縱之才。
　　到了後面。整盤棋擺下來，林延潮將對弈提吃也是記得壹步不差，好似對著壹張棋譜擺棋壹般。到了這壹步眾人也只能用佩服二字來形容。
　　“壹步不差！”陳壹愚早已是五體投地道，“看林兄落字指法生疏。看來平日很少下棋，壹個初學棋道的人，竟是記得壹步不差，佩服！佩服！”
　　林延潮笑著道：“僥幸而已，是陳兄下得精彩。我這才看得專註壹些罷了。”
　　陳壹愚有些慚愧，他的棋藝雖是不錯，但也談不上什麽高超，但對林延潮的誇贊還是受了。
　　當下眾人也是議論起來。
　　“幾百手棋，竟是壹步不差，就算當今國手裏，恐怕也沒幾人能作到此地步吧！”
　　“沒料到此人，雖詩文平平，但記性卻這麽好。”
　　“詩文平平又如何，眼下朝廷取士用的是文章。又不是詩詞，詩詞不如文章，才情不如過目不忘，真不知此人是什麽來歷？我等可試結識壹番，將來府試說不定也是同案。”
　　“這我倒是知道，此人叫林延潮，當初與我濂江書院同窗時，此人最擅長的就是背書。”黃碧友湊過來接話。
　　“此人竟是濂江書院的弟子啊，難怪。”
　　黃碧友擡起頭來道：“我也是濂江書院弟子，平日與他常有比試。互有長短。”
　　二人對望壹眼當下道：“失敬，失敬。”
　　“我叫黃碧友，妳們要記住了。”說完黃碧友揚長而去。
　　黃碧友走後，壹人不由道：“他這話什麽意思？我為何要記住他啊？”
　　文人相輕。有人欣賞林延潮，就絕對有人站出來貶低。
　　“此人也只有此長處而已，不知道嗎？林延潮縣試就是靠著幾篇背過的程文，押題取了縣前十的。過目不忘又如何，可見他時文功底平地，除了取巧壹無是處。”
　　“沒錯。此人還被考生告上府臺衙門，提學道衙門，但侯官知縣打定主意庇護此人，壹點事也沒有。”
　　“原來如此，看來此人背景不小。府試之時，怕是又多壹強敵。”
　　“怕什麽，聽聞這壹次府試，默程文這壹套，行不通了。府臺衙門都出告示了告誡此事，就算給他僥幸押題押對，府試名次也不會高。”
　　“不論怎麽說，此人今日這壹手，著實令人大開眼界啊！我倒想知道他府試能取幾名啊？”
　　“拭目以待吧，這壹次府試神童很多啊，不說這裏的葉翁陳三人，就是各縣案首也是了得，更不用說以往積年不的考生裏，總會有幾人突然壹鳴驚人的！”
　　隨著這麽壹議論，林延潮過去的事跡也被大家知曉，從大宗師弟子，濂江書院戲弄余子遊，至縣試發案的押題。眾士子們議論紛紛，對林延潮有褒有貶，但此人差不多過目不忘，倒都是公認的。
　　名聲無所謂好壞，因為對讀書人而言，最怕是默默無聞。因為世風浮躁，十年寒窗無人知的讀書人，很難出頭。
　　這邊對弈的議論，也是傳到壹旁。
　　史長君聽說後，笑著道：“這書生果真不壹般呢，妹妹，妳可看走眼了。”
　　原先譏諷林延潮詩詞的董小雙，也是眉頭壹皺，隱隱有幾分後悔諷刺此人的詩詞，不過嘴上仍道：“誰知呢？考上府試再算他本事吧！”
　　說到這裏董小雙側目看向水榭壹旁，但林延潮手按在扶欄上，與幾名士子侃侃而談。
　　董小雙不由走進了幾步旁聽起來，但覺得這年輕人雖沒有平日交遊那些才子俊俏，能說壹番漂亮話哄自己開心，但相較之下，此人說話又比那些才子，多了幾分懇切，且鋒芒內斂，沒有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頓時董小雙沒來由的壹陣心煩，心底不屑道：“寒鴉怎能成鳳凰，我就看妳府試如何？估計連童生也考不上呢，呵呵。”
　　四月二十六日淩晨。
　　府試。
　　林延潮壹手舉著高腳燈籠，壹手提著長耳考籃，向府試的考場走去。
　　學宮的方向已是人聲鼎沸。
　　轎子，馬車，驢車擁堵在考場街道前面。
　　考生們也是壹並提著考籃，大著嗓門說話，在人群中擠進考場。
　　前面有人在喊：“許先生的稟保弟子到了嗎？到燈籠這來。”
　　還有人喊著道：“平山書院的來這邊。到我看得見的地方。”
　　還有人道：“古田縣的弟子有沒有，來我這裏。”
　　還有衙役在喊：“送到這就可以了，不相幹的人，都給我回去！”
　　“讓考生先行！誰敢再擠！”
　　過了衙役這壹關，林延潮方才好了壹些，但往地上壹瞧，但見不少考生都是光著腳，原來方才壹路擠來，不少人的鞋都被踩掉了。
　　林延潮又行了幾十步，前面壹名衙役攔住了他喝道：“妳怎麽不懂規矩，沒有與人壹起來嗎？到時候按壹縣壹縣的入場懂了嗎？妳是哪個縣的？”
　　“侯官縣的？去哪邊候著，離妳們入場還早著呢。”
　　林延潮又補了壹句道：“可我是縣試時提坐堂號的。”
　　那衙役言語壹下子客氣了道：“是如此啊，府尊有命，提坐堂號單獨等候，公子請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