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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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大明文魁 by 幸福來敲門

2019-5-19 15:53

德主刑輔
  林延潮問道:“何為君子之爭呢?”
  余子遊吟道:“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這句話出自論語,大意就是君子沒什麽好爭的,除了射箭之事外,射箭時作揖謙讓,而後射箭,完了再相互作揖退下來,相互敬酒,這就是君子之爭。
  林延潮點了點頭道:“正當如此。”
  余子遊笑著道:“正是如此,若是我輸給林兄,我就離開書院。”
  林延潮道:“余兄,不用如此吧。”
  “妳不知道,我在書院三年了,壹直在外舍,毫無寸進,若是壹次再不能入中舍,我也無顏呆下去了,所以向林兄妳挑戰,也是給自己壹個壓力,迫得自己使勁全力。林兄可敢迎戰?”
  林延潮壹楞,心想余子遊很有想法啊,自己剛入外舍,能不能考進中舍都無所謂,但是他卻是背水壹戰。
  自己心態上是遊刃有余,他卻沒有退路,答允下來這君子之爭,對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平白給自己增添讀書的壓力,好擊打了自己眼下這麽好的心態。
  余子遊的小心思,在林延潮心底壹轉而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雖然他是十二歲少年,與同窗相處久了,又重新找回了當初少年時童趣的感覺,但是心態和閱歷上還是三十歲的成年人啊。
  “啊這樣啊,余兄,這樣不是對妳不公平嗎?因為無論我能不能上中舍,我都會繼續留在書院的。”
  “這無所謂,妳答允我的挑戰嗎?”余子遊目光淩厲,步步緊逼。
  林延潮心道,這可是妳自找,壹個連史書上都沒留下兩撇的古人,也來與自己挑戰。
  林延潮當下長嘆壹聲,露出不勝唏噓的神色道:“余兄,讀書不是壹朝壹夕的事,不要計較壹時得得失失,目光放遠才是長久之道。但是如果妳不明白,覺得這樣對妳有幫助的話,就當我接受了吧。”
  這壹番話猶如壹盆冷水,頓時將余子遊滿腔鬥誌給澆滅了,他是楞在原地,心道,他這麽說,我本該很生氣才是,但是為什麽我會覺得他說得竟這麽有道理呢。
  看著余子遊蒼白的臉色,林延潮假惺惺地嘆了口氣心道,其實我不想這麽打擊妳的。
  次日就是治經的日子了。也就是四書五經裏的五經。五經雖只選壹經,但是在科舉考試裏比重很大,鄉試頭場七題,四書才三道,五經卻占了四道。
  按照老朱給士子們劃分的考試大綱,裏面有說。
  四書采用是朱子集註不用多說了。下面的五經:易經主程傳、朱子本義,尚書主蔡氏傳及古註疏,詩經主朱子集傳,春秋經主左氏、公羊、谷梁三傳及胡安國、張洽傳,禮記主古註疏。
  永樂間,頒得四書五經大全,廢註疏不用。其後,春秋亦不用張洽傳,禮記止用陳澔的集說。最後方方框框就定了下來,壹直沿用到萬歷朝。
  之後外舍的弟子,果然都是壹致地選了詩經和春秋,只有壹人選了禮記,至於最難的易經沒有人選。
  “延潮兄,妳想好選何為本經了沒有?”陳行貴再壹次來詢問。
  林延潮聽了道:“陳兄,我已經想過了,決定以尚書為本經。”
  “尚書?”林延潮的回答,顯然出乎陳行貴的意料。
  “延潮,此事非同小可,妳可是想好了?”
  “嗯,想好了。”
  陳行貴壹臉惋惜問道:“既然如此延潮兄想學尚書,準備延師何人?”
  林延潮道:“我已是在外找了壹先生,在書院內若是於經義上不明,我也會請教先生。”
  陳行貴道:“延潮兄,本府裏治尚書的名家本就不多,何況就算是名家,學問也未必及得上山長和講郎,妳舍近求遠著實可惜,不如聽我壹言,與我壹並學春秋吧。”
  林延潮拱手道:“實在多謝陳兄好意,但是我主意已定。”
  陳行貴聽了知道林延潮已是決定不可更改,當下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言了,若是有什麽要幫忙的,林兄盡管可以來找小弟。”
  “承蒙陳兄慷慨相助了。”
  林延潮也是摸不透,陳行貴突向自己示好究竟是為什麽,但是他在未明白對方意圖前,先不近不遠的處著再說。
  外舍裏,也唯有林延潮壹人選了尚書為本經。所以林延潮將尚書報上去後,不少弟子都是奇怪。
  於輕舟道:“延潮兄,五經之中,古人在宋元學案裏有統計,毛詩三萬九千二百二十四字,尚書二萬五千七百字,周禮四萬五千八百六字,周易二萬四千二百七字,春秋左氏傳壹十九萬六千八百四十五字。”
  “五經裏以尚書字數最少,以中材而論,日誦三百字,不到九十天就可以背完,如果沿著延潮兄,背誦爛時文名篇的套路,尚書是他最省力的壹篇吧。”
  林延潮笑著不言語。
  另壹旁與林延潮壹並讀書的黃碧友道:“那答案就明了,延潮兄妳真是太狡猾了,又選五經裏字數最少壹經,竟又是打著蒙題的主意。”
  林延潮笑了笑道:“好吧,我承認我善於背書,不過我選尚書為本經不是為此。”
  “那是為何?”
  “過兩三年,即可知道。”
  於輕舟,黃碧友都是道:“延潮兄,妳這人就是好不利索,什麽都掖著藏著。”
  林延潮當下道:“並非是我不願意說,只是沒有十足把握之事,我是不會說出於口的。”
  選定尚書為本經的當日,林延潮就想林燎說,準備去書院。
  沒有料到林燎早知他的意圖了,林燎看著林延潮許久,沒有說話。
  林延潮試探地問道:“學生作了什麽不對嗎?”
  林燎搖了搖頭道:“妳的事我都知道了。”
  “咦?”
  “妳壹句燕可伐與,不僅救了忘齋先生孫兒的性命,而且在士林之間,也是傳為佳論,若是妳現在有意,不少達官顯貴,都會將奉妳為上賓。”
  “啊?”林延潮不由詫異。
  “不信?其他的信函我就不壹壹說了,這是本府主刑名的推官,致信於我打聽妳的消息,另外這是巡撫大人來信,於我這裏誇獎妳,刑律嫻熟的!”
  “巡撫大人?”林延潮也是真的醉了,這被省委書記誇獎的感覺,有那麽點暈淘淘的。
  林延潮當下謙虛道:“學生當時只求救人,別無他想!”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少年成名不太好的,所以那些邀妳過府壹趟的,我都替妳謙辭退了,所以這幾日妳就呆在書院裏,不要出去了,免得分了讀書的心思。這年頭才子比牛毛多,過壹陣事情淡了,大家就會淡忘了這事。”
  林延潮聽了頓時壹口老血梗在喉頭,心道:“先生,妳也太狠了吧。”
  林燎見林延潮表情,笑了笑道:“怎麽妳想去?”
  林延潮從開始有些惋惜,到現在慢慢理順了,當下道:“若是學生有誌於當個刑名師爺的,那些權貴延攬自是有些可惜,但學生有誌於舉業之上,這些權貴的賞識,就於我絲毫無用,反而會讓我分心了。”
  “對啊,”林燎不由大贊道,“當初正是那句兩牛相爭,壹死壹生,死著同食,生者同耕,我從令妳入的書院,但我不願誇妳,就是怕妳用錯了心思。”
  林延潮聽了不由腹誹,妳不是說看在我是胡提學門生的份上,才讓我進的書院嗎?
  “若是妳真正有心於律法,這刑名師爺乃是不入流罷了,律有大道,有小道,如張湯,周興,來俊臣這等酷吏,操律為刀,以法殘民,不僅落下罵名,還難保全此身,此乃是小道!只有如大小杜律之稱的杜周,杜延年父子,著春秋決事比的董仲舒,叔孫宣,郭令卿,馬融,鄭玄這等律學名家,則是大道!”
  “若是妳有誌於刑律,當取大道而行,德主而刑輔,若是為官,達者如包龍圖,為民請命,洗刷冤屈,窮者也能弊絕風清,治下政治清明,將來不失為壹方名臣。”
  眼下都是四書科舉取士,讀書人專研五經還來不及,至於律學就別提了,所以地方官都是將刑名之權放予師爺,幕僚。所以說本朝真正的刑律專家,都是幕僚,師爺出身,至於官員間則很少。若是自己能精通刑律,將來為官,於仕途上也是大有好處。
  林延潮聽林燎這麽說,知道是林燎是怕他研究刑律下去,走上歪路,要麽淪為替人打工的刑名師爺,訟師,要麽就玩弄律法,以刑法害人,所以林燎讓他先從科舉出仕,先修德再修刑,德為主刑為輔,這才儒家的法治精神所在。
  這壹番都是老師對弟子的勸誡,林延潮當下發自內心感謝道:“多謝先生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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