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東窗事發矣

　　高嶽知道，東窗事發了。
　　無奈下只能將馬交給韋馱天，並讓他蹲在門塀外，自己硬著頭皮，穿過甲第的前庭和客舍，隨後登上中堂的臺階。
　　這會兒，雲韶、雲和、芝蕙，外加叔嶽母盧氏，攜帶著高嶽的子女，都已離開興元府，走駱谷道，齊聚京師宣平坊甲第中來。
　　因高嶽從興元被征入朝十分突然，最手足無措的還要屬原來寄居於官舍裏的吳彩鸞：臨行前，芝蕙便將高嶽在興元府的另外座田莊托付給煉師，並留下錢帛，讓她可以繼續精心撰寫著作。
　　中堂內，盧氏用錦帕捂著雙眼，呼天搶地，是哭泣不止。
　　屏風東側，坐著雲韶、雲和這對堂姊妹，其中雲韶低著頭，有些難堪，而雲和的發髻垂在兩頰，臉紅如火，咬著潔白的貝齒，神態格外幽怨羞赧。
　　西側坐著芝蕙，現在她是唯壹能控制得住現場的人物。
　　而竟兒等孩子，還有小猧子棨寶，被交給阿措，於西院屋舍內看管。
　　見到高嶽褪去襆頭，只露著發髻，跪坐在茵席上對自己下拜時，盧氏氣得面目扭曲，再度哇得聲，手裏將柳氏給來的信件徹底折彎，仿佛這就是高嶽的替身似的，恨不得把這狗賊給攥出屎尿來！
　　“高三郎，妳這個禽獸，妳居然如此玷汙升平坊院中女兒的清白，妳還有人倫乎，妳還有廉恥乎！”盧氏隨即用手指對著高嶽，是痛罵不已。
　　高嶽急忙低頭，隨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妻子雲韶。
　　雲韶努努嘴，方向指向西側的芝蕙。
　　“我本來帶著霂娘，來妳坐鎮的興元府，是要妳給她找位體面如意的郎君。可妳倒好，趁我在尼寺談禪的機會，居然奸占了霂娘。完了後，居然這事都從來不對我坦白認罪，跑去對妳嶽父嶽母說，到現在我才得知，妳這獸行之徒啊！要讓妳叔嶽父知曉，怕不是他要追到京師裏來把妳活剮掉。”此刻盧氏越說越急，越說越氣，發簪都抖動得偏斜了，隨手抓起身旁的宣州銅鎮紙，嗖得聲就往高嶽頭上砸去。
　　“卿卿！”
　　“崧卿！”
　　雲韶、雲和猝不及防，失色同聲喊出這稱呼。
　　結果旁側芝蕙壹起身，閃電壹伸手，就把這鎮紙接住，而後不動聲色，將鎮紙反扣在地板上，重新垂手坐定。
　　盧氏壹看這情景，哭得更兇，反復捶著胸口，說好好好，妳們都是這宣平坊高宅裏的，心都向著這薄幸狗賊，隨即她就咬牙切齒，指著別過臉去的女兒，“五德之教，閨閣之禮，是妳阿母我自小就反復對妳說的話語，可誰曾想到，妳居然絲毫不知醜，逆倫私通——怪不得，那日臨夏於興元府官舍時，有次見妳入浴，膝蓋上竹席的痕跡，居然和妳阿姊寢所裏竹席花紋相同，當時我沒料想到，還以為是妳和妳阿姊同宿時不小心磕碰留下的，現在壹想，妳這，妳這，嗚嗚嗚！”
　　“女兒已犯下醜行，願舍家為比丘尼，入桑門了此壹生，自此不和升平坊崔氏同宗。”雲和也是倔強，當即回嘴。
　　“妳妳妳......”盧氏氣得又隨手抓起屏風下竟兒的鞠球，其上系著的鈴鐺亂響，就要往女兒頭上砸去。
　　“阿母。”這時高嶽恬不知恥地喊出這句來，“願奉叔嶽母同為阿母......”
　　“禽獸！”盧氏當即就轉移了目標，對著高嶽嗖壹聲，擲出鞠球。
　　芝蕙再起身，迅捷將鞠球接住，而後拋到偏廳那邊去，垂手坐下。
　　“阿母。”高嶽膝行上前步，又喊了聲。
　　氣得盧氏將發簪給拔下，對著自己咽喉，對高嶽喊到，“畜生，妳這幾同狄夷的畜生，不準再喊我‘阿母’，我就是死也不會承認這樁婚事。非但不認，霂娘馬上我就安排她再嫁，就是嫁給販夫走卒，嫁到蠻荒胡地裏去，也絕不會入妳這藏汙納垢的宣平坊宅第裏來......”
　　盧氏的話還未說完，那邊升平坊前來報信的安老胡兒急匆匆來到中堂外，然後將封文書捧在手裏，對正中央屏風下的盧氏作揖，然後就對回頭的高嶽匯報：
　　“郎君，今日老胡兒去都亭遞鋪打聽消息時，看到東市狗脊嶺殺人啦！”
　　“殺的是妖僧廣弘及其同黨？”高嶽當即說到。
　　安老胡兒抹抹汗水，便說：“是也是也，妖僧廣弘、大寧坊邸舍主人董昌、資敬寺尼智因、神威將南珍霞，還有受牽連的八百多信眾、禁卒，統統綁到狗脊嶺，然後腰斬，腰斬啊！”
　　這時雲韶、雲和莫不趕緊合掌，連誦佛號。
　　而盧氏的臉兒都慘白到如下了場霜雪般。
　　隨即安老胡兒繼續說下去，說整個狗脊嶺刑人所，都被血淌滿啦，半截半截的屍身，就壹層層扔在哪裏，腸子內臟全都漂起來，堆得和山似的，說是今日殺不完，明日後日接著殺，唉，簡直就像屠宰牲畜般，罪孽啊罪孽。
　　“遐兒，遐兒......”盧氏捂著臉頰，想到自己幼子還在客省館舍裏待罪呢，壹時間也顧不上懲罰女兒和高嶽，頓時便要昏厥倒下。
　　中堂內的眾人趕緊擁上去，抱持住盧氏，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水的。盧氏醒轉過來，看到高嶽在眼前，便繼續哭起來，死命把高嶽推搡，說妳這天殺的狗腳賊、啖狗腸奴，將來早晚得有冥報。
　　“阿母，現在不是置氣時，還是讓崧卿想辦法救阿兄才是，否則整個升平坊都要有血光之災。”雲和也大哭起來，牽住母親的衣袖，“只要阿兄和父親不受牽連，妳讓霂娘嫁給誰，那就誰好了。”
　　而後安老胡兒將手裏信件交給高嶽，高嶽畢恭畢敬地轉交給盧氏。
　　盧氏見居然是夫君——湖南觀察使崔寬寄來的，便將其拆開。
　　裏面崔寬說，夫人啊事情既然已這樣，再加上以後升平坊還得仰仗高郎，霂娘反正我是放過不問，至於她以後是“再嫁”，還是當比丘尼，任妳的便好了，但是崔樞和崔遐是必須要救的。最後，崔寬還對盧氏說，不管霂娘最終如何，但切記千萬要遮掩，不得聲張！
　　“嶽粉身碎骨，也要救二位兄長。”此刻，高嶽忽然壹反常態，對盧氏信誓旦旦。
　　盧氏怔怔地望著壹臉真誠的高嶽。
　　接著哇哇叫著，撲上去，對著高嶽臉上就是頓猛抓猛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