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瘋狗精神的再現

　　齊大兵望著他微微壹笑，將手中猶自冒著熱氣的方巾輕輕擱在桌上，平靜說道：“既然妳不想回皇宮，那就不要回了，既然妳不喜歡帝國，那也就不要在左天星域呆了。”
　　“雖然聯邦不能回，但我想百慕大依然是個不錯的目的地，我相信以妳的能力，在那片冒險天堂星域之中，壹定會過的非常愉快。”
　　“當然。”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認真說道：“組織肯定會發起對妳的連綿追殺，不過說實在話，像妳我這樣的人，不那麽容易輕易被人殺死，更何況妳還有那位公主殿下的幫助。”
　　許樂安靜聽著，瞇著眼睛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妳殺了他？”
　　齊大兵表情微微壹凝，旋即平靜說道：“革命向來都是壹場妳死我活的運動，是暴風驟雨不是輕風細雨，革命是洗禮，草命是進化，是舊的腐朽的去，新的積極的來，以少數人的犧牲來謀取大勢上的前進。”
　　“廢話很多。”許樂靜靜望著他。
　　“我給過他機會，剛才我如此莽撞憤怒地沖進來，質問他，結果他有什麽反應？他什麽反應都沒有，他沒有改變這個荒唐的想法，他還是想把妳推上皇帝的寶座，更令我感到不屑的是，他居然都沒有憤怒，他沒有訓斥我，那他是在害怕我？還是想保持表面的平和，稍後對我發起激烈的反攻？”
　　齊大兵眉梢微挑，往常鋒利冷冽的眼眸裏全是輕蔑嘲諷之意，說道：“正是他的平靜促使我下了決心。為了向妳表達那該死的誠意，他把樓道裏所有的人全部趕走，那麽當他走出這個房間時，命運就已經註定。”
　　“妳的命運也已經註定，妳將背負殺害組織高級領導人的罪名。”
　　許樂目光微垂，默然望著面前的茶杯以及桌對面唐誌中老人喝剩的那杯殘茶，想著先前房門關閉前那個蒼老疲憊的身影，想著樓道裏某處正被拖進陰影中的老人遺體，眉頭不禁緩緩皺起，明白自己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近距離接觸了壹場抵抗組織殘酷的奪權鬥爭，親眼目睹了壹場冷血的謀殺。
　　“我沒有想到妳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所以沒有什麽準備。”他擡起頭，靜靜看著齊大兵，問道：“可是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齊大兵的音調微微調高，顯得有些尖利，哈哈笑了很長時間後嘲諷說道：“妳可以把這看成很簡單的政治鬥爭，現在的組織需要壹個強有力的領導核心，而不是像這幾年壹樣，把銳氣全部磨滅在什麽狗屁委員會的推諉扯淡中。”
　　“這和我以前對妳們的印象完全不同。”許樂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以集權的方式來對抗帝國皇朝的集權統治？以謊言來對抗謊言？我很厭惡這種方式，而且我相信妳想得到的不止這些。”
　　聽到這段話，齊大兵沈默了很長時間，有些煩躁地抓起濕毛巾扔到桌角，皺著眉頭說道：“當然，我要的東西更多壹些，妳應該已經不記得，組織裏很多人都刻意忘記了壹點。”
　　他擡頭望著許樂，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也姓懷，我是白槿懷氏皇族的邊緣子弟。”
　　“所以？”許樂看著這張表情淡漠的臉，繼續問道。
　　“墨花星球上的戰爭很激烈，呼嘯的子彈沒有生著階級歧視的雙眼，對於它來說，皇族還是賤民奴隸沒有什麽區別，在我看來，懷草詩死在聯邦軍隊手下的可能性很大。”
　　“只要這位公主殿下死了，宮裏那位暴君便將絕後。到那時，擁有整個抵抗組織全力支持的我，向整個宇宙表明自己的皇族身份，通過隱藏在官方的間諜聯絡各部重要官員，到那時我振臂壹呼，無論是底層民眾還是貴族，除了推舉我當皇帝之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齊大兵表情冷冽地敘述著自己的計劃，眉眼漠然，眸子裏卻隱隱可以看到某種無形的野火正在燃燒。
　　“當年老師培養我，沃斯領袖看重我，選擇我為接班人，和我的皇族身份有極大的關系，我甚至認為，我年輕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安排我的人生，而且我也很樂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齊大兵的語氣驟然寒冷，盯著許樂的臉，陰沈說道：“然而當年妳以帝國逃犯的身份第壹次出現在天京星，被囚禁在大師範府裏，很少與我聯絡的老師居然不惜讓我曝露身份也要救妳！沃斯那個老糊塗甚至把整個抵抗事業的前途都放在妳的身上，不惜背著賣國的罪名也要和聯邦合作！”
　　“直到現在，妳居然成了帝國唯壹的繼承人！壹夜之間所有的判斷都改變了，那個死去的老頭還有委員會裏頑固的政治投機者都認為機會到了，他們選擇了妳。”
　　“為什麽？妳問我為什麽？我也要問妳為什麽，為什麽妳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命運選擇了妳，那我呢？妳為什麽身上也要流著那麽骯臟的血？為什麽我已經接受了這種命運的安排，妳卻要出現把我的壹切都奪走？”
　　齊大兵霍然起身，鋒利的目光自蔓延狂燒的野火間穿來，死死地盯著許樂的臉，憤怒而寒冷地咆哮道：
　　“虛君共和要壹個人當皇帝？那也應該是我來當！我也姓懷！”
　　……
　　……
　　許樂靜靜地看著他，就像看著壹個瘋子，然後說道：“妳是壹個瘋子，妳要推翻皇帝的統治，結果卻只是想著自己當皇帝，那妳的革命意誌呢？妳的洗禮呢？妳的狂風暴雨呢？妳的進化呢？”
　　“怎麽，難道這樣不行嗎？”齊大兵嘲諷望著他，攤手反問道。
　　許樂沈默片刻，直接說道：“只要我活著，那就當然不行，像妳這種人，不要說當皇帝，就算妳繼續活下去，想到要和妳擡頭看同樣的星空，我都會覺得惡心。”
　　“果然很大義凜然。”
　　齊大兵似笑非笑望著他，嘲諷說道：“可妳能做什麽呢？妳不敢殺我，妳越大義凜然，妳越不敢殺我，無論那個胖婦人值不值得妳放棄皇位，為了扮演妳壹直以來的大義凜然形象，妳也只能按照我說的去做。”
　　“當然，”他攤開雙手，冷漠說道：“我不會愚蠢到用那個胖婦人的性命來威脅妳自殺，我只要求妳離開，永遠不要談論起今天的事情。”
　　許樂沈默坐在桌旁，沒有起身的意思，也沒有開口說話。
　　齊大兵微微蹙眉，指著身後那扇將要迎來斜陽照拂的小窗，說道：“我給妳最後壹次機會，從這裏跳下去，然後馬上離開帝國，我就放人。”
　　許樂擡頭瞇眼看著他的臉，說道：“我給妳最後壹個機會，馬上放人，然後把樓裏其余的人放了，我可以不參與妳們組織內部的鬥爭。”
　　齊大兵像看白癡壹樣看著他，說道：“妳應該搞清楚壹點，現在只有我有資格威脅妳，妳卻沒有威脅我的任何手段。”
　　許樂雙肩微沈，壹直虛握著茶杯的手掌，在桌面上緩緩拉開距離，掌心相對，看著他說道：“我是在用妳自己的生命威脅妳，然後我想告訴妳壹件很少有人了解的事情，我從小到大都不受任何人威脅。”
　　齊大兵忽然感覺安靜房間裏的氣氛變得有些沈重，明明自己最親信的下屬已經控制了整座樓層，應該沒有人能夠打擾此間的談判，他皺眉說道：“人只要活著，就必然會受威脅，因為他們總會在意壹些人或事。”
　　“但我壹直拒絕進入這種處境。”
　　許樂回答道：“妳不知道我這壹輩子活的多麽辛苦，如果面對威脅我必須接受，那麽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我在聯邦的那些敵人很清楚這壹點，所以他們從來沒有奢望過敢用我的友人親人威脅我，因為壹旦失敗，他們會面對壹個很可怕的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敘述壹個極尋常的事實，齊大兵的目光卻變得極為警惕，因為他聽出了某種不容撼動的意誌。
　　強悍的意誌來自於強悍的事實，當年在聯邦，莫愁後山那位夫人試圖用李維來威脅許樂，許樂在憲章廣場踩雪苦思壹夜，借鐘夫人之手化了此局，然後潛入S2殺死麥德林，毀了邰夫人籌謀已久的布局，而在這段過程中，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接受威脅。
　　被那些大人物威脅成功過壹次，他的親人友人愛人便會因為他而不斷地陷入危險之中，許樂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狀況發生，所以他用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從那之後，包括帕布爾總統在內的所有敵人，在對與他相關的人物動手之前，都要思慮良久，承受極大的心理壓力。
　　“妳今天所做的事情，其實懷草詩以前就做過，那年我和她被囚禁在大師範府中，她試圖用蘇珊大媽威脅我投降，但我沒有答應，她也不敢做進壹步的嘗試，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我對她說過壹番話，因為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逼著做某些事情，妳要把我逼入絕境，我會變成壹條狗，壹條瘋狗。”
　　許樂從桌旁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看著齊大兵，說道：“今天我對妳再重復壹遍，如果妳敢試圖傷害大媽，我會變成壹條狗，壹條瘋狗，惡狠狠流著口水，盯著妳的小腿骨，不惜壹切代價也要撲上去狠狠咬幾口，咬的妳渾身傷口，流膿不止，全身腐爛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