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奪表
間客 by 貓膩
2018-6-26 19:10
許樂伸出手,與這個叫齊大兵的帝國男人輕輕壹握,然後迅速分開,雖然手掌間的壹觸並沒有什麽勁爆的故事發生,沒有勁爆的氣流噴濺,但二人沈默平穩眉眼間自有壹種奇怪的氣氛升騰。
因為他們曾經見過,去年在楓湖外的地下水道裏曾經見過,那時許樂的身份是被無數帝國部隊追殺的聯邦逃犯,齊大兵是機動局專程從皇家特種營征調的精銳戰鬥力量,驟然相遇壹場激鬥,犀利狠辣電光石火間的畫面閃爍於幽暗的地下道內,最終齊大兵不敵,被許樂壹腳踹中胸膛跌入水道之中。
按慣常道理,在當時緊張而又昏暗的環境中,許樂很難記住壹個如很多人般倒在自己面前的敵人,但他確實記的很深刻,因為這個帝國軍官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尤其是那些讓他感覺非常熟悉的近戰技巧,曾經帶給他很多猜想。
“我是許樂,我們曾經見過,而且我想妳應該知道我是誰。”許樂望著面前這個給人壹種危險感覺的帝國男人,平靜說道。
齊大兵銳利的眼神並沒有因為雙方的握手而變得柔和起來,他點了點頭,回答道:“去年在地下水道裏,見識過許樂上校妳的實力。聽說妳懷疑組織的能力,我想有必要讓妳知道,大師範府墻外那臺狼牙……是屬於我的。”
“謝謝。”許樂能夠想到對方此時忽然提到這件事情是為什麽,他並不介意表示自己的感謝。
但很明顯,單純的感謝,並不能讓齊大兵不知從何處來的警惕抵觸情緒變少,他冷冷望著許樂說道:“為了進入帝國軍方高層,我付出了很多年的努力,為了救妳這個聯邦人,這些努力全部化成了灰燼。如果將來的事實證明我們付出的代價,沒有得到公平的回報,我想為了妳的人身安全,妳最好不要再回到帝國。”
很直接淺顯的人身威脅,許樂表現的卻有些無動於衷,在聯邦裏早就體會到只有槍口才能噴出輕風淡雲的道理,面前這個帝國男人雖然很明顯是抵抗組織內的重要角色,實力強悍……但終究只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他對這個男人投註的興趣,其實壹直在別的方面。
余光在齊大兵手腕上壹掠而過,他看到了壹根金屬表帶,眉頭微微皺起。
最後的暮色籠罩著二樓的邊廊,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明顯感覺到兩個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情緒,卻壹直沒有什麽表示,直到他看到許樂皺起了眉頭,才緩緩擡起右臂,微笑說道:“我介紹妳們認識,是因為在今後的很多年裏,妳們都可能是合作的搭檔,即便妳們不喜歡彼此,也必須接受這個現實。”
就在這個時候,木恩接到了壹個電話,看了許樂壹眼,低身附在老人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告辭離開。
許樂望向樓下,看著在十幾名荷槍實彈下屬保護下離開修理廠的木恩身影,忽然開口問道:“沒什麽危險吧?”
“現在要找船確實不方便,不過如果說在這顆星球上還有誰能夠找到最後壹艘飛船,那個人……肯定是木恩。”沃斯老人輕輕撫摩著輪椅,微笑說道:“妳不用擔心太多。”
齊大兵在壹旁冷漠說道:“妳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地呆著,按照我們的安排行動,妳要記住,妳任何擅自的行動,都可能讓我們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明明是很正確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從齊大兵的嘴裏說出來,便帶著壹股生辣生硬的味道,令聽者心情十分壓抑,就像是生生咽了壹塊被辣椒油泡了二十年的大塊蛋白肉……
許樂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低聲與沃斯領袖說著話,看都沒有看這個驕傲的帝國男人壹眼。
被無視的齊大兵目光愈發鋒利,盯著許樂近在咫尺的後背,露在袖外的雙手緩緩握緊。
……
……
“抵抗組織這麽多年向軍方和各部門裏滲透了不少人,但只有齊大兵最接近核心,逐漸得到了皇宮的信任,這次因為妳的事情,讓他被迫暴露,多年心血毀於壹旦,他的心情自然有些不好,希望妳能多體諒。”
沃斯領袖和許樂坐在幽暗房間內,沒有人想看到在帝國搜捕日漸嚴密的緊張局勢下,內部還要發生大的沖突,所以齊大兵被留在了門外。
許樂看了壹眼手中的聯系方式,大致確認如果聯邦政府和帝國抵抗組織開始合作的話,那個叫齊大兵的驕傲帝國人,將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按照面前這位老人先前帶著幾分交待後事的悲涼感覺,那個人甚至有可能成為抵抗組織的下壹任領導人。
“在聯邦,我見過很多優秀的間諜。”腦中泛過施清海那張漂亮的臉蛋兒,許樂微微壹笑,擡起頭來說道:“哪怕是裏面最愚蠢的女人,在情緒控制上,也要比齊大兵優秀的多,所以我很奇怪,他怎麽能夠在帝國軍方隱藏這麽長的時間,我更不理解,這麽重要的任務,妳怎麽敢交給他。”
“大兵是我壹位老友的學生,他有他驕傲的理由,也有被我和同誌們信任的資格。”沃斯老人的身體明顯有些不好,疲憊回答道:“或許是上次地下水道壹戰敗於妳手,從未敗過以公主殿下為目標的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和煩惱。”
“他和懷草詩之間的差距……非常大。”許樂很直接地做出自己的判斷,停頓片刻後忽然說道:“他的那位老師,妳的老友……是誰?”
沃斯老人緩緩擡起頭來,渾濁的眼神裏帶著壹絲洞悉壹切的神情,然而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
……
對方不肯說,許樂也不可能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著他說,某種煩悶和失望,甚至還帶著壹點點酸澀意味的情緒,在他的胸膛之內回蕩沈積,令心情開始變得郁沈起來。
推門而出,看著站在昏沈走廊裏的齊大兵,許樂眼睛微瞇,再也不願意掩飾自己的目光,直接盯著他的手腕,大步走向前去。
“我能不能看壹眼妳戴的手表?”許樂盯著齊大兵的眼睛問道,言語似乎禮貌,態度卻是難得壹見的強硬,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強硬。
“不能。”齊大兵靠墻而立,臉上保持著輕蔑從容的態度,右腳很放松地蹬在墻壁上,回答的語速很慢,卻顯得比許樂更為強硬強勢。
許樂沈默片刻,繼續問道:“我能不能知道妳的近戰技法是跟誰學的?”
這壹次齊大兵根本懶得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冷漠地搖了搖頭,動作的幅度很小,意味很是居高臨下。
許樂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有些不明意味地點了點頭,沈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妳這個姿式,很像我壹個兄弟,不過我勸妳以後最好不要做出這樣的動作,因為妳長的沒他好看,額頭前面也沒有那幾絡油膩膩的頭發,最關鍵的是……如果在戰場上廝殺,妳肯定會被他殺死,所以這麽囂張的姿式,妳沒資格復制。”
齊大兵聽到這段話,眼瞳驟然壹縮,寒冷至極地盯著許樂那張沒有任何過人之處的面容。雖然那天看著許樂從大師範府暴擊而出,已經知道這人的實力異常生猛,可他真的沒有想到,在抵抗組織的地下據點裏,這個聯邦人居然敢如此放肆地羞辱自己。
毫不猶豫,齊大兵右臂翻了起來,收肘於內,化作呼嘯的肘刀,狠狠向著許樂的脖頸處斬了過去。
許樂眼瞳驟然明亮,左足猛地跺下,如果腳下的木板是壹艘船,這艘船或許馬上便翻了,巨大的力量從腳底傳來,帶動他的身體向前呼嘯直撲,左臂閃電般伸縮壹擊,直砸齊大兵的腋下。
啪啪啪啪壹連串密集的悶響,在幽靜昏暗的走廊裏響起,兩個人變成兩道怪異扭曲趨避的影子,在狹小的空間內廝鬥。
只不過是片刻時光的事情,只聽得齊大兵壹聲強自壓抑的悶哼,慘然側退三步,重重地摔倒在地,唇邊溢出壹道鮮血。
面無表情微低著頭的許樂挾著恐怖的冷靜錯步再上,左手壹掀壹翻,右手搭住他的肘關節,精準狠厲地壹搭,迅速將他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來!
去年某夜於地下水道,二人曾經激戰壹場,但那時許樂失血過多,重傷未愈,饑寒交迫,正是最虛弱的狀態,此時的他雖然也在懷草詩手下受了不輕的傷,但狀態比當時要強上太多,最關鍵的是,這壹次是他難得的主動挑釁,提前準備好了主動出手,還是帶著壹股不忿郁結之意出手,齊大兵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強自撐著墻壁不讓自己倒下的齊大兵,帶著強烈的不甘與痛苦望著他,握緊的左手微微顫抖,卻保持了足夠的清醒,沒有再次沖上前去。
許樂根本沒有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掌心的手表,眉毛漸漸蹙起,瞇著的眼睛卻是漸漸放松,表情有些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