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雪窩子裏的對話

　　不到壹丈的雪窩子，洞口朝南，剛好擋著外面的北風。雪窩子中間放著壹塊大石頭，石頭上燒著壹堆柴火，紅紅的火光映照著兩張木然的臉。
　　總算暫時解決了保暖的問題，雖然還是冷，但不至於凍死了，兩人都是松了口氣。
　　不過兩人之前壹追壹逃，都累的壹身汗，現在被火壹烘烤，汗氣蒸騰，小小的雪窩子裏頓時彌漫著壹股汗酸味。
　　聞到這股味道，崔秀寧既尷尬又惱怒，言語也更加不善。
　　“妳這個人渣，就該把牢底坐穿。現在好了，連累的我給妳陪葬！”
　　想到再也難以見到父母家人，崔秀寧的語氣愈加惡劣：“在國內第壹次追捕妳時，我不應該心慈手軟，當時要是果斷開槍，就不會有今天的事。”
　　她的目光充滿厭惡和憤恨，手關節捏的咯咯作響，還露出壹絲危險的氣息，似乎隨時會動手。
　　李洛烤著火，懶洋洋的，目光有點散的瞟著她，“當個警察至於這麽認真？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崔秀寧恨不得壹腳踢死這個逃犯，她猛然站起來，用棍子指著李洛，居高臨下的咬牙道：“雖然我現在無法逮捕妳回警局，但可以狠狠收拾妳壹頓，妳信不信？”
　　“別拿棍子當槍。”李洛看都不看她，拿起兩根枯樹枝，好整以暇的敲敲上面的殘雪，慢悠悠的加到火堆上。
　　崔秀寧繼續挑釁地說道：“看妳年紀輕輕，人模狗樣，可惜已經犯下盜墓罪，文物走私罪，故意傷害罪。”
　　“人活在世，總要有點價值，像妳這樣的社會渣滓，連不事生產的造糞機都不如。考不上大學的人很多，別人都老老實實找個工作，可妳呢？妄想壹夜暴富，鋌而走險，害人害已。”
　　李洛點上壹支煙，置若罔聞，理都不理，完全就是頑固不化的神態。
　　崔秀寧看他的態度如此不老實，頓時更加憤怒。
　　“妳給站我起來，我們外面單挑！站起來！”
　　她厲聲呵斥間，棍子往前壹伸，離李洛的臉只有幾厘米。
　　“妳夠了！”李洛壹把打開棍子，“呼”的壹聲站起來。
　　“妳是警察，我是逃犯！可妳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我告訴妳，這時代的殘酷會遠超妳的想象！如果妳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除了化敵為友沒有任何出路！”
　　崔秀寧恨恨瞪視著李洛，想不到他突然就爆發了。看著李洛帶點獰猙的表情，她突然有點畏懼。
　　“別給我說教！”李洛指著自己，“我今年才二十二，就已經打下上億的身價，這都是搏命換來的，可現在全特麽完了！白白便宜了瑞士銀行！”
　　“我也曾經想好好讀書，將來做個小富即安的白領。可我三歲就被人販子拐賣，至今不知道親身父母。”
　　“八歲之前，養父母對我還不錯，可等到他們自己終於生下孩子，對我就變了。那些年的那些事，絕對會讓壹個孩子發瘋！我能有今天，還算個正常人，已經不錯了。”
　　崔秀寧呆呆聽著，手裏的棍子不知不覺掉到火堆。
　　“妳說，我有健康成長的資本嗎？能念完初中就謝天謝地，想好好讀書，不存在的。我十五歲就混社會，十六歲就加入壹個盜墓團夥，十九歲開始販賣文物，掙到第壹個千萬。妳知道我有錢後幹了什麽嗎？”
　　李洛露出壹絲令崔秀寧心悸的笑容，“我花錢打聽到了當年拐賣我的人，把他抓起來問，是從哪裏把我拐走的？我想找到親身父母。”
　　“可那個人販子說，他拐賣的兒童太多，涉及的地方也太多，已經完全忘記我是哪裏人了。他倒不是撒謊，而是被拐賣的太多，他真的忘記了。這麽辦？簡單，我挖了個坑，活活把他埋了……”
　　崔秀寧幹巴巴地說道：“原來，妳還是殺人犯。”
　　李洛坐下來，“只殺過壹個。”
　　“那妳也是殺人犯。那人販子是該死，可妳也沒有權利剝奪他的生命。”崔秀寧突然感到很無力。
　　李洛冷笑：“那讓誰來剝奪他的生命？誰來懲罰他？要不是我，他現在還是活的好好的。他逍遙法外這麽多年，做過這麽多壞事，妳們為何抓不到查不到？”
　　崔秀寧苦笑：“警察不是神，我們只能敬職敬責，卻無法確保結果。”
　　李洛搖搖頭，“算了，咱不說這些，沒勁。還是商量接下來咋辦吧。壹句話，我們要活下去。”在小警花面前吼了壹通，他的心緒終於平靜下來。
　　崔秀寧坐下來烤火，撩撩頭發，對自己的犯人說：“我身上什麽東西都沒有，妳有什麽？”她的背包根本沒有帶過來。
　　李洛的回答讓崔秀寧失望：“我行李都在酒店，手機也在房間充電。現在只有半包煙，壹個火機，壹張銀行卡，壹塊手表。”
　　崔秀寧冷笑：“還是江詩丹頓的，賣了應該能換不少銀子。”
　　李洛撥著火堆，“不能賣。這可是現代世界最寶貴的念想了。打火機也不能賣，還有用。”
　　當然，真要賣的話，李洛相信就算壹個打火機就能賣不少錢。
　　崔秀寧不滿：“這也不能賣，那也不能賣，我們下山後吃住怎麽辦？保暖問題怎麽解決？難道去偷去搶？”
　　李洛笑道：“就算偷搶乞討，也不能賣手表和打火機。”
　　崔秀寧換了個話題：“妳估計這是什麽時代？”
　　李洛想了想，沈吟著說道：“看摩尼山下的村寨規模風格，和江華灣的碼頭，估計不是高麗王朝就是朝鮮王朝，不大可能是朝鮮三國時代，距現代最少兩百多年，最多千年左右。拿到中國，應該就是宋朝到清朝前期。”
　　崔秀寧不屑的說：“說了等於沒說。”不過她還是有點佩服自己的犯人，起碼能憑這點信息推斷出歷史跨度，雖然這跨度實在太大了些。
　　不管怎麽說，反正就是古代了。而且還不是在中國，是在遠離中原的古朝鮮。
　　接下來有多難，還用懷疑嗎？
　　雖然暫時解決了禦寒的問題，可是從兩人肚子裏傳來的叫聲，說明新的危機再度降臨。
　　兩人連壹點吃的都沒有。
　　下山找吃的，是面臨的第二個刻不容緩的問題。
　　“我們燒起兩個大火把，用大火把路上取暖，盡快下山到村寨中。”
　　“這裏是古朝鮮，我們言語不通，這是個很大的問題。”
　　“我倒是會韓語，之前文物生意上和韓國人打交道很多。不過，韓語是現代朝鮮語，肯定與古代朝鮮語有區別，能不能和古朝鮮人交流也是個問題。”
　　“這個我不懂，但我知道古朝鮮人也用漢字，大不了書面交流。”
　　“妳想多了，古朝鮮只有上層人物懂漢字。別說古朝鮮，就是古中國，底層老百姓也都是文盲，認字率很低。”
　　“我們還能回去嗎？”
　　“不知道，別指望再玄之又玄穿越回去了。就算再穿越壹次，妳能保證回到的時空是現代？”
　　“但我們可以回中國，無論宋朝還是明朝，總比在這異國他鄉強的多。”
　　“小警花，妳想簡單了。萬壹現在中國是我大元，或者我大清，我們還能回去嗎？”
　　“妳別有這種狹隘的思想，元朝清朝也是中國，為什麽不能回？還有，我叫崔秀寧，不叫小警花。”
　　“算了。我不和女人辯論這個思想問題。看在算我連累妳的份上，崔秀寧，我可以帶妳壹起走。”
　　“妳以為我想和妳這個該判死刑的罪犯壹起？笑話。各走各的更好。”
　　“別忘了妳是壹個女人。在古代東亞，妳知道女人是什麽地位嗎？我告訴妳，比壹頭牛，壹頭騾子強不了多少。妳獨身壹人，又沒有背景來歷，最好的結局就是給壹個土財主當小妾。以妳的相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禍禍妳，妳可能連半年都活不下去。”
　　“哼，那又怎樣？我承認古代女人地位很低。不過誰要敢打我的註意，我會打的連他媽也不認識。”
　　“妳的格鬥術也就能欺負欺負兩只弱雞。再說了，就算妳能自保，那吃什麽穿什麽？靠什麽生活？妳壹個小女人沒家沒產，連拋頭露面都難，能幹什麽？除了去賣相賣笑，妳什麽都幹不了。”
　　“我承認妳這個人渣說的有點道理。但妳又能做什麽？妳以為是男人就比我強？”
　　“我能做的遠比妳多。起碼我能隨便四處拋頭露面，起碼能找個體力活幹。賣力氣的能種地，扛運，腳夫，拉纖，水手。體面點的能當賬房……”
　　“賬房難道我不會？”
　　“妳當然會很多。可問題在於妳是個女人，妳根本沒有施展的舞臺，這完完全全就是男人統治的時代。當然，妳可以當丫鬟。”
　　“妳說了半天，就是告訴我，我壹個人無法有尊嚴的活下去，而妳卻能，對嗎？”
　　“好像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