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壹章：轟隆隆

　　這次……是徹底的瘋了。
　　即便是再蠢的人也能看出力量的對比，誰會幻想這些大食人是吃素的？
　　對方的船只數量可是這邊的十倍，船上的人員至少也在三倍以上，更不必說還有幾艘比郝風樓船隊更大的艦船。
　　以兵法來說，若是五艘艦船在壹起，或許還有自保的可能，可是這郝風樓居然還刻意將五艘艦船散開。
　　找死啊，被這姓郝的坑了。
　　可是郝風樓卻是鎮定自若，壹道道的下著命令。
　　船上的水手、人員統統開始忙碌起來，壹個個打著赤膊，呼著號子，井然有序。
　　沒有人表現出畏懼，命令傳達之後，各自按部就班，這或許和郝風樓的鎮定有壹定的關系，當主帥鎮定自若，下頭的人即便是第壹次經歷這種事，這種鎮定的情緒也會傳染開來。
　　而在另壹邊，胡祿也知道眼下逃是逃不掉了，他之所以不想沖突，倒並不是害怕郝風樓，實在是沒必要產生傷亡，可是如今對方的艦船如箭魚壹般，既然逃不掉，那麽如今只能拼命了。
　　“準備，準備，撤下主帆，準備勾索，所有人在甲板集結，準備……靠近……”
　　胡祿也顯得鎮定，不管怎麽說，他占了絕對的優勢，既然這些人不識相，那麽就不妨讓他們嘗嘗厲害。
　　船上的人或多或少，刀頭都曾舔過血，所以此時立即露出了猙獰和彪悍的壹面，無論是大食人還是昆侖奴，壹個個舉著魚叉和刀劍集結，有人準備好了勾索，個個殺氣騰騰。
　　在海上，壹旦把人逼急了，就沒有人退縮。
　　“準備，準備！”
　　用著大食語，胡祿的眼睛已經紅了，撕聲揭底地大吼：“這些明狗侮辱先知，斷我們財路，如今更是要殺死我們，不給我們壹條生路。大家不要怕，他們的人並不多，靠近他們，殺死他們……”
　　打著赤腳的水手們，壹個個蓬頭垢面，卻個個咬牙切齒，舉著武器，嗷嗷叫起來。
　　“弓箭、鳥銃……”
　　“準備……靠近……”
　　所有的大食艦船，雖然是各自為戰，可是如今都極有默契的準備好了抵抗，他們故意放下了主帆，等待著對方的艦船靠近。
　　壹觸即發。
　　所有的船圍著這汪洋都不約而同地順風以圓弧旋轉，大食人亦在等待，等待船只靠近的壹刻。
　　只是……大食人發現了壹件可笑的是，這些大明的艦船居然沒有拿船首位置對向他們，反而是裸露出了艦船的側身。
　　“錯誤，壹個巨大的錯誤！”
　　任何稍微有點海戰經驗的人，至少在現在這個時代，艦船之間相互攻擊，往往是用最堅固的艦首位置去碰撞敵船，因為這裏最是堅固，強度更大，雙方碰撞之後再登船進行白刃。
　　而船身部分畢竟脆弱，壹旦碰撞，即便不側翻，也可能破出大洞，壹旦漏水，整船人就完了。
　　這些人顯然是不諳對戰之道，這無疑給了大食人足夠的信心。
　　胡祿已經信心滿滿，這些人壓根就是雛兒。
　　“升右帆，沖過去！”
　　……
　　在郝風樓的坐艦上，許多大臣的臉色不由蒼白起來。
　　有些人甚至已有了跳海求生的想法，他們看到對方那碩大的艦船，鼓滿了風帆妄圖朝這裏撞來，越來越近。那太子朱高熾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若不是朱棣還在，他幾乎要忍不住抓著郝風樓痛罵，讓郝風樓立即下令逃之夭夭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幾乎可以想象在接下來，對方的船狠狠撞擊而來後，那山崩地裂，人仰馬翻的境況。
　　這如小山壹樣的艦船透過了海上的薄霧，越來越清晰。
　　而在這時候，郝風樓按著腰間的劍柄，迎著海風，壹動不動地註視著敵艦，他沒有害怕，沒有顫抖，那壹雙眼睛宛如利劍，旋即，他伸出了手。
　　身後的壹個護衛見狀，立即往船艙而去。
　　“海防侯有令，炮艙準備……”
　　“海防侯有令，炮艙準備！”
　　壹個個聲音在底艙響起。
　　炮衣撕了下來，緊接著順著滑輪，將火炮推出擋板。
　　炮口露出了猙獰的黑洞。填充火藥，裝填炮彈，壹切按部就班。
　　炮手們發出壹個聲音：“壹號位準備完畢。”
　　“九號位準備完畢！”
　　“二十壹號位……”
　　炮艙長按著刀，眼睛通過壹處舷窗觀察著外頭的動靜。
　　身為炮艙長，他必須做到萬無壹失，李瑞就是這樣的人，他本是火銃隊出身，如今調撥到這裏，每日做的就是練習他的目力，比如在汪洋在上，遠處出現壹個白點，他必須能夠判斷出那白點距離船有多少丈，體積有多大。
　　汪洋之上，海上漂浮的任何東西都可能被自己的肉眼所騙，明明是數裏之外的東西，卻使人有壹種遠在天邊的感覺。
　　而這，就牽涉到了經驗。
　　在這方面，李瑞經驗十足，他甚至可以從壹個數裏外的箱子，判斷處對方所處的方向、體積大小，以及距離。
　　而現在，他瞇著眼，雖然已經有了足夠的判斷，但是卻沒有草率，而是壹次次地確認，根據對方船只的移動，來不斷的定位。
　　在這個沒有望遠鏡的時代，似李瑞這樣的人，絕對是壹艘船上的靈魂人物。
　　他反復地校準之後，突然發出了聲音：“炮口向東微斜。”
　　炮口之下，除了筆直的滑軌，還有調校用的底座，只是條件有限，只能微調。
　　炮手們沒有猶豫，立即開始動手。
　　“九號位準備完畢……”
　　“四號準備完畢……”
　　李瑞卻並不急，他的眼睛突然定格了壹下，旋即，他爆發出了低吼：“開炮，開炮！”
　　……
　　甲板上，郝風樓似乎也在計算著什麽，壹雙眼眸微微瞇起。
　　此時此刻，他忘掉了甲板上的文武百官，忘記了天子，壹切的東西都已經遺忘，抓著船舷的手指幾乎要摳進去。
　　當他看到那大食主艦碩大的船影將要靠近時，他猛地明白，時候到了……
　　轟隆……轟隆……
　　五艘船幾乎同時開炮，各自射向不同的目標，上百門火炮噴吐著火蛇，發出了怒吼。
　　五艘炮船都發出劇烈的顫動，甲板上的人，壹個個跌坐在了甲板上。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轟鳴聲嚇呆了，這些平日裏風淡雲清，平日裏淡定自若的大臣們，此時壹個個蒼白如織，底艙的硝煙漸漸升騰上來，而這些人卻沒有反應過來。
　　怎麽回事……
　　出了什麽事……
　　已經撞了麽？
　　完了。
　　想我二十七歲金榜題名，點選翰林，前程似錦，不曾料想，竟要折在這裏……
　　可是……
　　當他們張開眼睛，卻發現整艘船毫發未損。
　　安靜。
　　在那巨大的轟鳴之後，就是死壹般的安靜。
　　朱棣很安靜，其他人也很安靜。
　　雖然耳中還有炮聲的回響，雖然刺鼻的硝煙讓他們渾身不暢。
　　可是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他們的眼睛都在逡巡。
　　朱棣看到了郝風樓，郝風樓站在船首的位置上，迎風而立，很有大將之風。
　　朱棣的心漸漸地穩定下來。隨即他向船外張望，此時此刻，那敵艦已經被打出了數十個窟窿，甚至有壹枚炮彈直接砸中了側帆，帆布開了壹個口子，被這強風壹吹，立即便如紙張壹般被這大風撕開壹道口子。
　　失去了側帆的轉向作用，整艘船雖然依舊在飛速前進，可是卻立即失去了方向，船頭壹歪，如醉漢壹般傾斜。
　　朱棣聽不到對方艦船的呼喊，也看不到那些人震撼的表情，可是他能感受到對方的絕望。
　　數艘在炮船炮口下的大船紛紛被打得船木橫飛，甚至有人被直接砸成肉餅，可這只是開始，還遠遠沒有結束。
　　轟隆隆……轟隆隆……
　　很快，第二輪的炮響……
　　接著是第三輪……
　　第四輪……
　　數十艘大食艦船壹下子失去了方向，如沒頭蒼蠅壹般，有的艦船妄圖轉舵向側翼躲避，有的船只兀自還在發出最後沖刺，有的船只在海中打著旋轉，徹底茫然。
　　那些沒頭蒼蠅壹般的艦船竟是因為太過突然，居然相互碰撞在了壹起，壹艘大食的大船直接將壹艘海船撞翻。
　　那木屑在橫飛，船身搖搖欲墜，桅桿倒下，隨著風帆，將甲板遮住，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