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激動不激動

　　紀綱匆匆出去，帶了幾個親衛飛馬趕到方家附近，這裏已是聚了許多的人，人頭攢動，吆喝聲絡繹不絕。
　　“炊餅，炊餅……”
　　“糖葫蘆……賣糖葫蘆啦……”
　　還有人挑著擔子在人群中穿梭，壹邊高叫：“客官，要折扇嗎？蘇州的白扇、杭州的檀扇都有，還有通州的……”
　　“這麽多人……”紀綱目瞪口呆，這何止是壹千，只怕五千人都有了，這兒可是靠著東華門，是內城的範疇，可不是平常的集市，怎麽壹下子就有這麽多人。
　　紀綱壹下子緊張起來，壹千多人就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可是現在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多數倍，更可怕的是，居然還繼續有許多人往這裏趕。
　　有人坐著馬車，有人乘著轎子，有商賈，有貴家的公子。人氣旺了，就會出現很多趁機招攬生意的販夫走卒，內城其實平時都比較冷清，街道也寬闊，可是突然壹下子人流劇增，似乎都是往方府外三百米去的地方去的。
　　紀綱佇立在街道邊，許多人還在往方府的方向去，紀綱心裏生出疑惑，不由在琢磨：“讀書人呢……”他倒是看到了許多臉色沈痛的士子，可是混跡在人流之中，並不突出。
　　這時有人打了個趔趄，差點撞到了紀綱，這人壹看就是二世祖模樣，狠狠地瞪著紀綱，叫罵道：“哪裏來的狗才，竟敢擋本公子的路，瞎了眼嗎？”
　　紀綱身後幾個親兵壹下子緊張起來，紛紛抓住腰間的刀柄。
　　這二世祖壹看，不對勁啊，脖子壹縮，感覺冷颼颼的，忙賠笑：“我瞎了眼，我瞎了眼。”
　　紀綱冷著臉看這二世祖，道：“前面什麽熱鬧，為何聚了這麽多人？”
　　二世祖松口氣，顯然對方只是好奇，不願和自己深究，於是眉飛色舞地道：“妳不曉得？今個兒城裏放了告示，說是賊眉鼠眼聯合十八家青樓要在雲煙茶肆這兒舉辦品鑒會，各大青樓的當家頭牌都來了，不但會穿著最驚艷的衣裙，還有才藝表演，不但如此，還會拋繡球，誰若是有幸接了，今夜免費壹度春宵，這可都是牙防組認證的極品頭牌，賊眉鼠眼大人親自鑒定，童叟無欺。”
　　“……”紀綱石化。
　　此時已經沒有任何言語來形容紀綱的心情了。
　　那二世祖已是不耐煩了，道：“那邊怕是要開始了，恕不奉陪，告辭。”隨即帶著他的小廝逃之夭夭。
　　這時，邊上有個貨郎挑著擔子湊上來：“客官，要黃書嗎？都是上等的貨色，賊眉鼠眼認證，絕對物超所值。啊……妳若是不要，我這裏還有《嬌妻如雲》、《明朝好丈夫》《士子風流》，這都是禁書……”
　　“滾！”紀綱恨自己為何要穿便服過來。
　　他是正人君子，是義士，雖然冷酷無情，但是從沒有亂搞男女關系的不良記錄，現在眼見這個場景，心裏只有反感。
　　……
　　不遠處的壹處客棧，壹群魚服的家夥們躲在不遠處的壹處客棧探頭探腦，吳濤瞇著眼，觀察著街面上動靜，最後篤定地道：“人數怕在三千之上，不過讀書人也是不少，妳看那些站在那兒不動，或是神情沮喪的，多半都是來祭奠的讀書人，妳看那邊，有個老書生似乎臉色不太對勁。”
　　曾建也探出頭去：“還真是，直娘賊的讀書人，爺爺最是瞧不起這些孬貨，真有本事，為何不真刀真槍的和咱們幹壹把，非要鬼鬼祟祟，指桑罵槐。”
　　“郝百戶這是故弄什麽玄虛，我瞧他走的不是什麽正路子，這種讀書人，殺了就殺了，何必多此壹舉。”
　　曾建心裏隱隱還有些對郝風樓不服，無論任何時候都緊繃階級鬥爭這根弦，偶爾總會腹誹幾句。
　　吳濤卻是看了曾建壹眼，滿是深意地道：“百戶大人看上去是個幹才，切莫小看了。”
　　曾建討了個沒趣，只得狠狠地瞪了身邊壹個校尉壹眼，道：“楞著做什麽，去，去通報百戶大人。”
　　……
　　距離方家壹百多丈外的雲煙茶肆外頭已經搭建好了高臺，無數人熙熙攘攘的將高臺圍了個水泄不通，許多人翹首以盼。
　　這時有個壹臉滑稽的人的出來，他生得很是醜陋，朝天鼻、枯黃稀疏的頭發，臉色蠟黃，不過此人卻是牙防組的四大主事之壹，賊眉順眼親自招募的幹才，據聞牙防組招募壹批人手之後，賊眉鼠眼曾親自指導，足足為期七天之久。
　　這位滑稽的家夥蹦蹦跳跳地上了高臺，沒有錯，是蹦蹦跳跳，壹個三旬上下的漢子，生得醜陋無比，蹦蹦跳跳、天真爛漫地上了高臺。
　　他手裏拿著壹個喇叭狀的鐵皮，放在嘴上大喊：“走過路過的朋友們，今天是什麽日子？今天七月十六，是牙防組第壹次盛邀各家青樓舉辦第壹屆時裝秀的好日子，我叫吳桐，吳桐的吳，吳桐的桐，我現在問妳們，妳們開心不開心！”
　　臺下的人不耐煩，搖扇的搖扇，罵罵咧咧的罵罵咧咧：“直娘賊，開妳個鬼啊，叫如玉姑娘出來。”
　　“滾下來。”
　　吳桐不為所動，繼續蹦蹦跳跳，驚聲尖叫，用獨特的閩音大叫：“妳們激動不激動！”
　　“本少爺受不了了，這家夥還來勁了，誰抄我壹把，我爬上臺去揍他。”
　　“滾下來！”
　　“雲煙樓的春春姑娘呢，本少爺是來給她捧場的。”
　　吳桐尖叫：“值此盛況空前，讓我們壹起尖叫歡呼！”
　　“狗娘養的東西！”
　　“滾！”
　　吳桐撕心裂肺：“我能感受到大家的熱情，那麽，就有請我們錦繡閣的如玉姑娘。”吳桐打了個響指：“謬褶！”
　　臺下有專門壹群人坐著，吹鎖啦的吹鎖啦，敲鑼的敲鑼，打板子的打板子。
　　樂曲聲中，終於有人徐徐走上高臺，身穿半遮半露的輕紗百褶裙，頭戴面紗，看不到面容，可是緊身輕薄的衣裙卻是將婀娜的身姿展現出來。
　　吳桐尖叫：“第壹位上臺的是錦繡閣的如玉姑娘，身高五尺七寸，三圍……”
　　下頭人打了雞血，眼睛壹動不動的盯著，有人歡呼，有人大叫：“什麽叫三圍，狗娘養的盡說壹些本少爺聽不懂的話。”
　　吳桐不理，繼續尖叫：“我們的如玉姑娘來自於杭州，肌膚如水，生性恬靜……”
　　這時代畢竟娛樂稀少，單說賭博，也不過是葉子牌和骰子兩種大路貨。至於上青樓，無非就是兩種，壹種是雅，另壹種是俗，俗人講究的是吹燈拔蠟，直奔主題。而雅人則是不同，少不得要研究壹下琴棋書畫，便是坐下去喝壹下午茶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像今日這般熱鬧的，卻是極少。其實很多時候，大家就是湊個熱鬧，若是能將熱鬧和喜聞樂見的娛樂結合起來，自然讓大家感覺到新鮮。況且身邊有人開始歡呼，人的情緒受到了感染，在這種環境之下，極容易引起共鳴，讓人失去理智。
　　“好……”
　　“腿好。”
　　“好臀。”
　　“把面紗摘下來，我們要看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