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壹章 真道

　　京都北。
　　山林間。
　　壹道身影正在疾速穿行。
　　其氣息渾厚而綿長，赫然是壹位武道宗師，壹位宗師在山林間全速奔行，可以說是快到尋常人根本看不見的程度，便如同壹道黑線，只壹剎那間就掠過山間。
　　“怎麽會冒出壹個二品術師……”
　　賀白目光有些壓抑。
　　自大元立國以來，京都壹直都是固若金湯，而皇宮更不用說，坐落於武廟和司天臺之間，幾乎從未發生過任何侵襲事件。
　　唯有這壹次，妖王現世，並且直襲京都，天下又沒有武聖和天師，可謂是千年難遇的時機。
　　他賀白，
　　是武廟宗師之壹！
　　對皇宮極其熟悉的同時，今日又肩負了留守皇宮的職位，可謂已經是占據了地利，而與天生教的合作，則又占據了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俱在，又壹直等到白澤調動京都地脈，隆正帝調用九元璽，這皇宮最虛弱的時刻，才終於得手！
　　他袖中的小罐裏，是精粹的皇室之血。
　　這東西具體有什麽用，連他也不清楚，雖然他在極樂教中地位僅次於教主壹人，但許多東西都仍然是壹無所知的。
　　只知道這是教主之令，讓他尋找機會，壹旦能夠得手，那麽很快就能有機會親見真人，得真人賜予！
　　真人……
　　壹想到真人，賀白心中便滿是敬畏。
　　他雖不曾親見過那位真人，但卻曾感受過其壹絲氣息，那是宛如高天日月般的浩渺，猶如天穹壹般的偉岸。
　　僅僅只是壹絲，就遠遠超過了那些武道二品，甚至也遠遠超過了司天臺的歷代天師，超過了大元的那八位武聖！
　　八位武聖都曾登臨武聖山，在武聖山上留下自己的武道意誌，他作為宗師，也曾登上過武聖山，感悟那些武道意誌。
　　但那些，相比起真人的氣息，卻是遠遠不及。
　　如果要讓他來形容的話。
　　真人的氣息給他的感覺，宛如煌煌天威，浩瀚而無盡！
　　那絕對是淩駕於武聖之上的境界！
　　武道……並非真道。
　　只是這世間流傳的偽道。
　　唯有信奉真人，才有可能得見真道。
　　賀白捏了捏手裏的玉罐。
　　只要能安全的將這玉罐裏的東西帶回去，他所做的就足夠了，即使是不能親見真人，那位教主也會將真道授予給他，這是他壹直以來的渴求。
　　在襲殺了隆正帝，並將皇宮裏的皇室血脈都屠戮壹空之後，他就立刻遁走了，期間幾乎沒有浪費半點時間。
　　但。
　　從皇宮壹路遠離，才離開京都還沒多遠，後方那股滔天的妖威，就仿佛被什麽東西給按住了壹下，壹下子就破滅掉了。
　　作為武道宗師，雖然相隔很遠，但他還是第壹時間就判斷出，後續的那股浩瀚威壓，不是武聖，而是壹位二品術師！
　　這世間又出了壹尊二品術師！
　　對京都來說是個好消息，有二品術師在，妖王必然是無法破滅京都了。
　　可對賀白來說，卻是個不好的消息，讓他心中壹沈。
　　京都最終的結局如何，與他沒有什麽關聯，他也不會在意，但壹尊二品術師的出現，應該很快就會發現皇宮的驚變，多半不會置之不理。
　　想到這裏，賀白深吸了壹口氣，將體內的真元運轉到極致，也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在山林間疾行。
　　“我壹直都很小心，沒留下什麽痕跡，而且已經離開京都這麽遠，就算是二品術師，應該也很難追蹤到我了。”
　　“何況還有天生教那家夥。”
　　賀白全速奔行，心中沈思著。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距離京都越來越遠，往後看去時候，已經再也看不到京都的影子了，心中最開始的緊張也終於稍稍消止了壹些。
　　然而。
　　就在下壹刻，他忽然感覺到了壹絲詭異。
　　整個山林間，前壹刻還能聽見呼呼風聲，但下壹刻，卻是萬籟俱寂，無論是飛鳥還是蟲鳴，都是壹下子消止於無痕。
　　作為武道宗師，他的耳力之強，可以聽見飛蠅振翅之聲，可現在卻是忽然之間，再聽不見半點聲音。
　　仿佛整個天地，
　　就這麽陷入了靜止。
　　周圍的壹切都寂靜了，他甚至親眼看見那些樹木，前壹刻還在風中搖擺，下壹刻卻忽然定格了，就好像是沈浸在了無言的冰封之中。
　　“怎麽回事……”
　　賀白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他感覺到了詭異。
　　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就放緩了速度。
　　當他停下來時，仍然再聽不見天地間的半點聲音，唯壹能聽到的，是他自己的呼吸聲，以及他自己身體裏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聲音。
　　然後。
　　他也凝固了。
　　整個人就這麽被定格在了原地。
　　仿佛整個天地間，被按下了壹個無形的暫停鍵，連同他的呼吸，連同他的心跳，連同他每壹滴血液，全部都陷入了無聲的靜止。
　　悄無聲息間。
　　壹個人影出現了。
　　陳沐就這麽很是普通的出現在了前方，然後就這麽走了過來，壹伸手，從賀白的衣袖中取走了那個玉罐，並審視了壹眼。
　　隨後看向賀白，輕嘆壹聲。
　　“為什麽？”
　　賀白。
　　武廟宗師。
　　任何壹位入武廟的宗師都是在天下擁有赫赫聲名的存在，陳沐也聽說過賀白的宗師之名，甚至還曾在幽州有過壹面之緣。
　　只是沒想到，這位宗師卻是極樂教的教眾。
　　賀白看著陳沐，他不能動，無法呼吸，連心跳都陷入凝滯，但唯獨思緒還能運轉，眼眸中流露出壹絲嘆息和悵然。
　　旋即感受到身上的束縛壹松，雖不能動，但卻能開口說話了。
　　“是妳……”
　　賀白輕嘆。
　　在幽州見陳沐時，陳沐還只是司天臺的四品司辰，可之後就聽說陳沐在青州，展露了三品術師之力，滅殺人言級大妖。
　　這次再見時，卻已經是二品術師了。
　　“妳，掌握了壹種真道？”
　　賀白凝視著陳沐，他並不覺得壹位二品術師，會三番五次的隱藏自己的境界，也許陳沐也掌握了壹種真道，屬於術師的壹種真道。
　　陳沐倒是第壹次聽到‘真道’這個詞，道：“那是什麽？”
　　“妳不知道？”
　　賀白怔然，短暫沈默之後，還是開口道：“武者到了武聖，便是至高，但也代表著武道走到了盡頭……可這世間的盡頭並不止步於武聖，所以武道只是世間的偽道，只有真道，才能登上更高的天。”
　　聽到賀白的話，陳沐倒並不驚訝。
　　血玉尺和九元璽，還有南璃那壹個個絕地，都說明了術師二品並不是盡頭，那麽對應著術師二品的武聖，也就同樣不該是盡頭。
　　陳沐若有所思的道：“所以說妳們極樂教的那位真人，就是武聖之上的存在？為何從來不在世間出現？”
　　賀白搖搖頭：“不知。”
　　陳沐又問道：“極樂教的真道是什麽？”
　　賀白又搖搖頭：“不知。”
　　陳沐繼續問道：“妳們那位教主在哪，妳又要去什麽地方。”
　　賀白三搖頭：“不能說。”
　　陳沐再問：“壹品術師，就是真人？”
　　賀白搖頭：“不知道。”
　　陳沐再問：“妳收集這些皇室精血要做什麽？”
　　賀白仍然搖頭：“不知道。”
　　似是知道自己和陳沐的差距，根本不存在任何遁走的可能，賀白對陳沐的問題都是有問必應，只是除開他不知道的和他不願意說的以外，其他吐露的東西對陳沐來說幾乎都沒什麽作用。
　　又詢問了幾個問題，並且都得到了‘不知’的回答之後，陳沐終於是不再詢問，沖著賀白隨手壹揮。
　　伴隨著這壹揮，賀白整個人壹下子凝固在原地，然後便悄無聲息化作塵沙，從頭顱開始隨風而散，消失在了天地間。
　　“看來是真的了。”
　　陳沐低喃壹聲。
　　之前的他並不太確定極樂教和天生教這兩教信奉的真人，究竟是教主編造出來的，還是真實存在於世間的。
　　但從他洞悉因果之線，冥冥中領悟到了該如何走向更高的境界時，他對此就已經有幾分相信了，而今遇見賀白，他徹底相信。
　　賀白乃是武道宗師。
　　想殺壹位宗師容易，但想要欺瞞壹位宗師很難。
　　如果連壹位宗師都相信，這世間有淩駕於武聖之上的存在，相信極樂教供奉的那位真人真的存在，那麽多半就是真的存在了。
　　只是這個所謂的極樂真人，不知道什麽原因，或許是受困，或許是受限，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麽緣故，無法在世間出現。
　　“看來還是要盡早突破到壹品術師，甚至更高……”
　　陳沐低喃壹聲。
　　不管這種淩駕於武聖之上的存在是什麽原因不在世間出現，但只要真的有這樣的人物存在，那麽他就遲早會遇到。
　　以他如今的境界，便是八位武聖在世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歷代天師多半也不是他壹合之敵，但如果是淩駕於武聖之上的存在，就很難說了。
　　因為根本不清楚對方究竟強到哪個層級。
　　說起來。
　　陳沐又想到許久之前曾看過的傳記，那傳記中有仙人移山鎮妖的故事，仙人暫不必說，南璃對二品術師都稱呼‘天仙’。
　　關鍵是移山鎮妖，以他如今的實力，壹劍削斷山嶽很容易，但要讓他搬起整個山嶽，將其投擲出去，那還是十分艱難的。
　　如果有人能輕易做到這壹點，必然比如今的他更強。
　　“真人……”
　　陳沐心中沈思。
　　他隱約覺得，如果‘真人’是壹個境界，那麽多半就是真正超脫出去，斬斷了天地束縛的存在。
　　這必然是壹個大境界的跨越，恐怕前後的差距將會是天差地別。
　　“不知道另壹個是否知道更多。”
　　陳沐收斂思緒後，向前壹步踏出，消失不見。
　　襲擊皇宮的宗師壹共有兩人，其中壹人是賀白，來自於極樂教，那麽另壹人多半就是來自於天生教了，這是趙高最後給他的信息，但也不排除兩人都是來自極樂教這種可能。
　　陳沐對於所謂的真道的確有些興趣，但相比起來，他現在更要做的事情是阻止對方當前在幹的事。
　　采集皇室之血，顯然不是什麽好事，多半是與對方供奉的真人有關，說不準利用這些皇室之血，就能整出壹些幺蛾子。
　　陳沐並不希望遇到些麻煩的事。
　　至少在他突破到更高層次之前，這天下還是安穩壹些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