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武勛集團

　　華美的偏殿裏，太子居庭中，坐在烏檀木書案之後。大儒傅伯龍面對著太子，站在約兩米開外講經。
　　傅伯龍是壹名將近七十歲的老者，精神健旺。身材高大，長須花白。藍色的衣袍寬大、飄飄。他和太子的話題正好由經義延伸到“賈府整風文稿”上。
　　傅伯龍道：“殿下，臣以為此子有治國之才，不可不重用。”
　　太子寧溥頓時臉色微微陰沈下來。諄諄教導他的老師尹言已經調離京城，任湖廣黃州府知府。翰林外放，只升壹級，等同被貶。壹連串的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寧溥冷哼壹聲，道：“太師，此人心思陰沈、為人狡詐。這篇文稿裏通篇都是陰謀。都是雕蟲小技。君子之道，以德服人。”
　　傅伯龍官加太子太師（從壹品），屬於虛銜。看了看自己的學生，心裏嘆口氣，道：“殿下的話沒錯。不過，朝廷有征西域之意，賈環曾經提出治理西域之策，如此人才，不用可惜。”
　　寧溥楞了下，這才明白過來。心裏，默默的重復了壹句：此子有治國之才，不可不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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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環的翰林生涯很輕松。五月十二日，便再壹次拿到方宗師和新晉禮部左侍郎、翰林院掌院學士曾縉批準的長假：請假三個月，結婚。這個假期並不算長。若是身在外地的新科進士，請假半年回家成親的都有。當然，前提是官位先落實了。
　　當日，傍晚時分，賈環去房師魏翰林府中送請柬。魏府的老仆將賈環領到略顯寒暄的正廳中。
　　翰林的日子都過的很清苦。舉債度日的大有人在。居大不易。那些晉商把持的票號、銀號裏面就有壹門生意，專門是給官員放債，謂之：官債。翰林們算是優質的借貸群體。
　　賈環在廳中坐了沒壹會兒，魏翰林就出來，聽賈環說明來意，接了賈環的婚禮請柬，不滿的道：“妳現在固然是在坐冷板凳，但也不能如此自暴自棄？動輒請假。仕途之路，不進則退。”
　　賈環知道魏翰林是什麽脾氣，沒說話。他當前的任務，並不是升官。翰林詞臣，是天子近臣。當今天子不喜歡妳，妳怎麽升的上去？還有年齡的問題，低調的蟄伏幾年才是正選。
　　魏翰林見他的心血、經驗之談賈環並不聽，哼了壹聲，問道：“妳妻家姓薛？開國之時，紫薇舍人薛公之後？”
　　賈環不知道魏翰林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道：“是的。魏先生。”
　　魏翰林點點頭，又問了幾句薛家的情況，將賈環打發走。搞的賈環壹頭霧水。要說，要全家去哈密衛吃沙子的梅翰林定了薛家的女兒薛寶琴做兒媳。還能扯上點關系。魏翰林這什麽意思？他兒子、女兒的年紀都不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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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環離開魏府之後，坐馬車前往北靜王府中。
　　北靜王水溶的壹名長輩今天做壽，他宴請交好的勛貴世家晚上赴宴。賈府和北靜王府壹向交好，在四王八公這壹批勛貴內，比別家都要親近的多。賈家之中，賈政、賈環兩人接到邀請。
　　賈環的馬車到北靜王府門口，側門裏車馬來往，鑼鼓喧天，正是喜慶之時。
　　四王八公中，這四王，封的都是異姓王，傳承之今。周朝開國之時，以北靜王功高。因而，水溶年紀輕輕繼承王爵，卻在老牌的勛貴中頗有地位。因而，水溶雖然並不掌握兵權、實職，但在廷議時，也能說上幾句話。
　　賈環卷入乙卯科會試舞弊案時，水溶就曾經幫著說了話。只是給吏部宋天官給堵回去。
　　要明白，勛貴們的爵位雖然尊貴，屬於超品，但這只能保證家族的榮華富貴，並不能保證家族的權勢、話語權。只有得了實缺，或者有皇帝的青睞，這才有權勢。
　　四王之中，權勢其下的便是南安郡王。東平郡王和西寧郡王權勢都要差很多。所以，雖然北靜王只邀請了相好的世交，但北靜王府今天的熱鬧，這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賈環壹路暢通無阻，直達府內。而後，給水家的壹名近支子弟迎著到壹處客廳吃酒中。這並非賈環第壹次來北靜王府。他與四王八公之家的子弟、親戚，都是見過的。酒席之中的種種無須贅述。
　　四王八公可以是壹個狹義的概念：四個王爺、八位國公。也可以是壹個廣義的概念：開國定鼎時，冊封的壹批武勛。雖然，時至今日，時過境遷，這壹批武勛之內，勢力增漲、山頭都有很多變化。但大體上可以代稱。
　　如今舊武勛集團的領軍人物，實際上是掌握了兵權的鎮國公之孫壹等伯牛繼宗，官居五軍都督府，左都督。說話有份量的，如繕國公之孫三等伯石光珠。賈家，也是在元春封貴妃之後，才重新恢復其壹流勛貴的地位。
　　除開四王八公之外，周朝還有壹批在太宗時期冊封的勛貴，可以稱之為太宗勛貴，與開國的壹批舊勛貴之間並不大和睦。還有，壹批在這些年陸續封的近十個爵位。
　　約晚上九點許，盛夏的酷暑逐漸的消散。精美的花廳之中，還在觥籌交錯。明燭高照，酒令與笑聲不斷。
　　賈環早就借故離席，在花廳隔壁的壹處房間休息。他正在思索著他文官集團如何避免給天子釣魚執法的事時，壹名青衣小廝進來匯報道：“賈探花，我家王爺請妳去書房說話。”
　　賈環點點頭，跟著水家的小廝穿廳過堂，前往北靜王水溶的書房。書房外的庭院、走廊下，數名精壯的小廝、奴仆守著。都是安安靜靜，挺胸收肚，有壹股凝重的氣氛。
　　書房中燈火綽綽。“進來。”裏頭傳來壹個中年人的聲音。賈環頗有些奇怪，北靜王水溶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多歲。走進書房中，就見大不的書房中，坐著幾名男子在議事。
　　北靜王水溶穿著白色的便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居中而坐。旁邊的是壹名中年男子，皮膚黝黑。面圓耳大，鼻直口方，很有上位者的威勢。賈政壹身精美的湖藍色儒衫，坐在椅子中。再往下則是壹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矮胖矮胖的，沒說話，臉上帶著三分笑。
　　賈環中了今科探花，這些日子自是早就和四王八公之中各家的執掌者見過，只是關系遠近的問題。
　　中年男子，便是如今舊勛貴集團的領軍人物，國朝武將之中的大佬，左都督、壹等伯牛繼宗。三十多歲的男子是都督僉事、三等伯石光珠。
　　賈環眼睛壹過，心中凜然，這是四王八公集團中的壹批核心人物，從容的行禮，道：“兒子見過父親。”又道：“賈環見過水王爺、牛世伯、石世叔。”
　　水溶微笑著點點頭，道：“環世兄，今日大明宮中議事，兵部高司馬向天子推薦妳去西域效力。天子之意未知。妳那份關於西域的策論，廟堂諸公都很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