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牛憨憨地笑道：“表哥，咱们是一家人，您跟我还客气啥？！”

　　田容也赶过来道：“秉权，自己兄弟，你瞎客气什么？”

　　萧秉权连说了两句：“不客气，不客气！”眼窝却感动的有点儿红，田寅走上来道：“孩子，到自己家了，别的先不急，走，先过去给你爹你娘上炷香，明天俺们再陪着你们俩口子去坟地看看，你一走十来年，你爹你娘想你啊！”

　　听大表叔说起了爹娘，萧秉权的悲伤又涌了上来，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儿哽咽，叫着大表叔、二表叔，那话就说不下去了，田寅、田容和小牛急忙放下帮着萧秉权俩口子提着的箱子、包袱，二牛就手脚麻利地挑亮了灯台上的油灯，又把温在灶上的水盛了几瓢倒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洗脸盆里，还用手指试了试烫热。

　　堂屋，二牛刚才就给打扫好了，条案、八仙桌，以及上面的摆设，都给擦拭干净了。悬挂在墙上萧秉权父母的遗像一直是保持的一尘不染，萧秉权俩口子洗好手，二牛就把上的香预备了出来。萧秉权双手接过来，点燃了，恭恭敬敬地对着父母的遗像就跪了下去。

　　一声爹娘没喊完，萧秉权已经是泣不成声，何平跟着跪下去，那眼泪也是成串地往下掉，屋里的人，包括小牛，都是陪着伤心。

　　等萧秉权俩口子悲伤了一阵，田寅和田容就又都围上来解劝。

　　几个人又伤了一阵心，萧秉权在香炉里插好香，又给爹娘磕了三个头，强忍着悲痛对田氏兄弟父子道：“大表叔，二表叔，两位表弟，我没事儿，天很晚了，你们回去吧！”

　　田寅哥儿俩也懂得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给萧秉权宽了心的，可还是宽慰解劝了萧秉权俩口子几句，萧秉权夫妻答应着把他们送了出去。

　　等把街门关好，萧秉权回到堂屋，望着父母的遗像他又是好一阵伤心，这一夜，两口子守着萧秉权父母的遗像是直到凌晨小三点才睡。尽管两个人都是闷闷地坐在那里，可何平明白萧秉权心里在想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萧秉权没少了说在家里和父母的事，而何平却想起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还是第五次反“围剿”前何平出苏区去执行任务带出去的。

　　那时敌人封锁的很严，为了有个掩护，何平就把两个孩子带上了。等任务执行完，红军却已经离开中央苏区开始了长征，何平就又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小心打听着，看着报纸，硬是在一年前找到了陕北苏区，一家人这才二次团聚。可在头年的12月，党中央高瞻远瞩，派萧秉权回眼看就是抗日前线的家乡联络当地地下党，到农村进行抗日宣传工作，必要时建立抗日武装。

　　做为老地下工作者，老共产党员，何平毅然舍弃儿女，义不容辞地跟着丈夫一起回到了华北冀中，这里，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是风起云涌的硝烟战场。

　　第二天天才亮一会儿，萧秉权夫妻睡的正香，二牛就跑来咚咚地砸门，喊着他们俩口子过去吃早饭。何平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道：“这二表叔一家真是太好了！”

　　萧秉权也笑着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说我们两家的老人，就是我和二表叔从小关系也好的很，二表叔那人是很讲义气的！”

　　何平点点头，两个人穿好衣服就跟着二牛去了田家。

　　吃完了早饭，田氏兄弟两家子一起陪着萧秉权夫妻先上街买了香烛纸钱点心等供品，接着陪着这夫妻俩就去了萧秉权父母在村外的坟地。在那里，大家是又少不得伤心哭泣了好大一阵。就这么在街上一走，又到坟地里一去，村里就有不少人知道萧秉权回来了。

　　等从坟地回来，进了田容家的东里间，田容当着哥哥嫂子的面，把萧家的余款、地契和账本都拿了出来，要一一点清给萧秉权，萧秉权哪里会让？大家为此又争持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最后田容和田寅看萧秉权是真心实意不让算这些账，就笑着把账本递过去说道：“秉权，你母亲病后，所有的来往账目，都在这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现在不愿意看，拿回去有工夫愿意看时再看，这些钱，”田容把一包子钱，连大洋带钞票都有，也交到了萧秉权手里，“这就是你父亲去世后剩下的钱款和这些年的地租款，另外就是你娘的一点儿首饰，你都收好，这账上都记的很清楚，地契也在这包里！”

　　萧秉权打开包想拿出些钱来给田家兄弟，田寅哥儿俩那是说什么也不让，萧秉权最后想；“自己回来本也没带什么经费，这些钱正好帮助自己在这一带开展工作！”也就不坚持了。

　　等最后说到那几亩地，萧秉权笑道：“二叔，我也不会种地，那几亩地您要不嫌累您就帮我种着吧，而且您爱种什么就种什么，不过您可别再按什么定规给我地租了，那我不就成剥削人的地主了吗？”

　　这事，昨天夜里田容俩口子都合计过，田容了解萧秉权的脾气禀性，猜到今天十有八九就是这结果，所以他爽快地回答道：“行，这事就这么办，今后你们一家就跟着俺们该吃粮吃粮，该吃菜吃菜！”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能让萧秉权吃亏。

　　到了吃晌午饭，就有得着信儿知道萧秉权回来的亲朋好友打听着来到田家看望萧秉权夫妻，田家是少不得多做了不少饭，好在田家这两年不是很艰难，田容俩口子又不是真小气吝啬的主儿，见有人来看望萧秉权夫妻，那是倾其所有拿出来招待客人，萧秉权也拿出不少钱来让二牛带着小牛去街上买了好多吃食，这一忙活，转眼就又是天黑吃晚饭。

　　吃晚饭的人更多，大家一商量，最后又一起转移到了萧秉权家，田二婶带着几位亲友家的女眷是紧忙活儿，这晚饭是直开了六七桌，比过年是还热闹。

　　闲聊吃喝当中，少不得有人问萧秉权这十几年在外面的事，也有人问起萧秉权做了共产党大官的事儿，萧秉权笑着道：“不是还有消息说我死了吗？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你们看，我哪里像做过大官的样子？”萧秉权边说，边指着自己只有七八成新的棉袍子。

　　众人看了听了全是呵呵直笑，也就没人再说萧秉权在外面如何如何了。

　　席间，村里几个管事的人也闻讯来了，经田容从中一说，当场几个管事的就拍板等过了正月十五就让萧秉权俩口子开始给村子里的孩子们上课，村里先帮着给解决一部分费用，几家地多的也愿意给出些花销，这一晚大家又是尽欢而散。

　　这大半天一晚上，萧秉权和何平感觉是又了解了不少当地的情况，尤其是大家对日本侵略中国，许多亲戚朋友村民是都有点儿茫然，那些受了刘怀仁蛊惑的人，还巴望着日本人来。萧秉权觉得自己夫妻是非得赶紧开展工作不可。

　　六 夜里来了夜行人

　　等所有的客人都走了，萧秉权还有点儿兴奋，又抽了一支烟，何平洗完脸笑着问他：“怎么？感觉收获不小？！看你这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