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命始命終

　　泰山之巔，狐女悲呼。
　　胡三姐抱著心血流的李修遠，失聲痛哭。
　　誰能想到，掌天上陰間兩大神權，勝負聖人天命，天生七竅玲瓏心，鬼神不近，誅邪辟易的人間聖人李修遠，會如此平靜，安然的死在泰山之巔。
　　無人為之送行，只有蒼天，大地，日月星辰見證這壹切。
　　沒有人為之悲痛，只有送他來泰山的狐女為之悲呼。
　　甚至沒有人知道這壹切，只有冥冥之中的鬼神，仙佛，感覺天地之變化，能大致猜測出李修遠的死。
　　黃昏已過，黑夜降臨。
　　霞光消失，紅雲溢散。
　　泰山之巔，無數星光垂下，點亮整片夜空，周圍雲海翻滾，山風呼嘯。
　　胡三姐只感覺到懷中愛郎的身軀越發的冰冷了，全無之前懷抱，撫摸自己時候那種溫暖和舒適。
　　“奴家會在這裏等妳醒來……七日之後妳的魂魄會蘇醒，到時候奴家依然會陪在妳身邊，那個時候奴家會守護妳生生世世，不會讓妳再受到任何的上海。”
　　胡三姐撫摸著李修遠那冰涼的臉龐，喃喃低語道。
　　命雖死，但魂猶在。
　　七日之後就是還魂之日，李修遠魂魄會再次醒來。
　　這是生死輪回，聖人也逃脫不掉。
　　“咳，咳咳。”就在這個時候壹聲輕咳響起，卻有壹連串腳步聲自山下的石階上響起。
　　“妳這狐貍真能跑，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竟從京城跑到泰山之巔了，真讓老兒好找，呼，呼！累死老兒了，還好那東嶽神君走了，不然老兒還真不敢登這泰山。”這個時候壹個光頭無須的老頭，挑著擔子。
　　氣喘籲籲的從山下走了上來。
　　他累的彎腰喘氣，說話都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千年何首烏精？”
　　胡三姐見到這老頭立刻眼中露出了兇光，當即臉上顯露出了狐貍的姿態，壹呲牙便欲飛去將其擒拿：“吃了妳公子興許能死而復生。”
　　老頭忙道：“慢著，慢著，妳這狐女好生兇狠，真是李修遠養出來的麽？怎麽如此不講理，老兒這次是來了結因果，來幫忙的，妳真動手的話老兒轉頭就跑，以後再也不在人間出現了。”
　　聽到這老兒提起了李修遠，胡三姐嬌軀壹顫，下意識的停下了手。
　　“妳還有臉提起公子，妳若真來幫忙的，之前就該出現了，有妳這千年仙草在公子怎麽會死。”胡三姐狠聲道。
　　何首烏精理直氣壯道：“李修遠出了事老兒怎麽知曉，誰能算到他出事，也不看看他父親拿我根須煲湯，吃的多肥頭大耳，和他走的近了說不準又要被他謀去了。”
　　“不過妳先別急著生氣，李修遠不就是死了麽？哪個人有不死的，對我們精怪而言，早死晚死，不都是死麽？之前我在泰山腳下看的很秦楚，他的道已經鑄成了，來到人間的使命已經達到了，今日會死並非意外，乃是天意啊。”
　　“命數到了，誰人不死？便是東嶽不也被奪了神權，打下凡間了麽？閻君掌管陰間無數年，最後也不去投胎轉世了麽？妳這狐女怎麽連這點都看不透，妳的道行肯定不是修行來的，不然不會有這樣的心境。對生死命數參悟不透。”
　　“我的事只有公子可以管，妳這老頭多什麽嘴。”狐三姐怒道：“而且我什麽樣的心境又有什麽關系，這是我的事情。”
　　“老兒可不是來多妳這狐女的事，而是因為和李修遠有因果未了不得不來，此番他才剛死，魂魄未離，生氣還在，若是等其成為了鬼神這因果想要了結就難了。”何首烏精道。
　　“那妳想要做什麽？”胡三姐問道。
　　何首烏精道；“自然是替他治好傷勢，讓其死而復生，雖然我的法術道行不怎麽樣，但對自己治病救人的本事還是很有自信的。”
　　說到這裏他嘴角不由壹抽。
　　所謂的治病救人可都是要折損自己道行的，誰讓他是千年仙草得道。
　　胡三姐聽到這話頓時就楞住了，她看了看身旁氣息全無的李修遠，收起了幾分敵意，認真道：“死而復生……妳能做到麽？”
　　“當然可以做到，才剛死沒半日，只是把他肉身治愈，讓他的性命重新續上而已，又不是什麽難事，而且他的命數無人知曉，所以即便是將其死而復生也不違背運數……況且借屍還魂也是常有的事情，很多道人都精通此術，那是因為陰間混亂，無人管理才讓他們有了可乘之機，只有陰間在查缺補漏的時候才會派遣鬼差，陰兵抓捕借屍還魂之人。”
　　何首烏精摸著下巴道，可是他的下巴卻壹根胡須都沒有。
　　“但李修遠的命數不在生死簿上，他借屍還魂更是不存在什麽因果報應，也不違背天地運轉，所以死而復生比尋常人容易多了。”
　　胡三姐聞言大喜，忙道：“既然如此那妳還等什麽，還不趕緊讓公子復活。”
　　“急，急什麽，老兒好不容易登上泰山之巔，就是活人上吊也要喘口氣啊。”何首烏精道：“再說了他都死了快壹個時辰了，也不在乎多死片刻。”
　　“妳不在乎我在乎，休要啰嗦，趕緊施法讓公子活過來。”胡三姐又急又怒道：“妳若再拖沓的話，信不信我砍了妳的胳膊。”
　　說完，她從衣袖之中取出了壹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威脅道。
　　“行了，行了，怕了妳了，左右免不了壹刀，妳且讓開，妳道行雖高，但修行不足，身上狐女的氣息太重，莫要讓妳狐女的氣息影響了他的生氣，到時候復活過來身上有了狐貍的姿態可就別怪老兒法術不靈。”何首烏精道。
　　還有這樣的忌諱麽？
　　胡三姐聞言卻是立刻離開了李修遠的旁邊。
　　“現在可以了吧。”
　　何首烏精點了點頭：“再遠壹點，再遠壹點。”
　　胡三姐臉色鐵青，只得又後退了幾步。
　　“嗯，還不夠，還要再遠壹點。”何首烏精道。
　　“老東西妳是在救人的還是來刁難人的，妳若是救不活，我就把妳這何首烏精砍成兩截，熬成湯藥，餵公子服下。”狐三姐道。
　　何首烏精笑著搖頭道：“怎麽說姑娘妳也是跟在李修遠身邊多年的狐女，怎麽壹點聖人的德行都沒有學到，不要急躁，事情該是怎麽樣的就會是怎麽樣，他會復活過來自然會復活過來，老兒的這份因果等到現在才有機會償還未必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說完，他走到李修遠的面前，將肩膀上的擔子放了下來，然後取出了壹錠金子，壹番拿捏之後這金子卻變成了壹柄金色的小刀。
　　何首烏精感嘆道：“當年天宮的那位仙官說我還差妳壹刀，這壹刀若是不還壹輩子無法成仙，這份因果今日便了結，從今往後老兒就不再欠妳什麽了。”
　　說完，壹向吝嗇無比的他壹咬牙，壹跺腳將金色的小刀對著自己的胳膊輕輕壹劃。
　　他本體是何首烏精，是草木精怪壹流，最怕金器。
　　此刻黃金鑄造的匕首雖不鋒利，但卻極克他，只是略微劃過，他的胳膊上就多處了壹道猙獰的口子。
　　沒有鮮血流出，只有壹股淡黃色的汁液汩汩的流了出來。
　　這是千年何首烏精的藥汁，也是他壹身的精華所在。
　　千年仙草的汁液壹落下立刻就散發出了壹股濃郁的藥香味，這藥香味伴隨著周圍的山風吹散，遍布整座泰山，那山石之間受到這藥氣的影響，竟直接就長出了翠綠的花草。
　　藥汁滴在李修遠那血淋淋的傷口處，順著那傷口流進了軀體之中。
　　“嘀嗒，嘀嗒，嘀嗒。”
　　何首烏精足足滴了三滴精華，他便立刻手壹擡準備收回。
　　這個時候狐三姐突然沖了過來，壹把抓住他的手道：“妳這老兒好生小氣，才三滴藥怎麽救人？至少三十滴。”
　　“夠了，夠了，三滴就夠了，壹滴療傷，二滴還陽，三滴續命，不能再多了，快住手，這第四滴往後就是延壽……夭壽啊，妳這狐女還不住手，這都五滴了，要知道這三滴之後往後每壹滴都可以讓他延壽十年。”
　　何首烏精大驚道，急忙想要收回手臂，可以狐三姐卻是不讓。
　　狐三姐道：“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難怪有傳說若是人吃了何首烏精可以長生不死。”
　　“哪有長生不死，那是謠言，頂多就是延壽而已。”何首烏精奮力掙紮，最後在足足損失了十幾滴藥液之後方才擺脫了。
　　壹擺脫，何首烏精就手壹抹將傷口治愈，然後怒沖沖道：“狐女，妳太過分了，老兒好心救人，妳卻恩將仇報，他吃了這麽多藥，以後醒來至少能活個壹百歲。”
　　“我就恩將仇報，妳想怎麽辦吧。”胡三姐道：“難不成妳還想打我不成？”
　　何首烏精氣的差點打過去，可是想到自己似乎並不是這千年狐精的對手最後只得咬牙切齒道：“老兒不和妳這小女子計較，此番就當是老兒積功德，以後老兒成仙了壹定要飛到妳這狐女頭頂上拉尿。”
　　“成仙？”狐三姐輕輕壹哼道：“成仙了也得被管著，現在天宮都改名了叫天庭了，也不看看是誰建的。”
　　“我……”何首烏精氣的想要罵人，最後只得順了順氣自我安慰道：“老兒不與妳壹般計較，不與妳壹般計較。”
　　胡三姐正欲說話，卻忽的見到壹旁的案幾上突然有壹道金光閃爍。
　　在這黑夜的山頂之上顯得格外耀眼醒目。
　　“這是……東嶽留下的生死簿？”胡三姐驚訝道：“怎麽回事，為什麽生死簿上會冒出金光。”
　　“嘩啦啦……”
　　卻見生死簿無風自動，自行翻開，卻見那發出金光的竟是生死簿上其中壹頁紙，紙上忽的冒出了三個字：李修遠。
　　何首烏精見此眼睛壹瞪，隨後哈哈笑道：“生死簿上留姓名，他身為聖人的命已經結束了，現在生死簿上有了他的名字，等他醒來之後他就是凡人了，那金光正是他的所行的功德啊，這番功德，若是將來死後必定能成為鬼神。”
　　“看來今日他死於泰山是天意，重獲新生也是天意啊。”
　　胡三姐也楞住了。
　　她知道李修遠的名字是不再生死簿上的，如今出現，難道真的如何首烏精所說的壹樣，現在的他已經是壹個凡人了？
　　“妳說的是真的？”胡三姐問道。
　　“信不信妳自己不會看麽？對了，那李修遠的生平事跡被功德金光覆蓋，等閑鬼神無法查探，只有閻君，神君壹流才有資格翻看，不過妳可以推算妳和李修遠的未來，是真是假壹算便知，若是聖人命格還在妳推算的話是會受到天譴的。”何首烏精道。
　　胡三姐聞言試著推算壹下自己和李修遠的未來。
　　她感覺推算雖然很是吃力，算的也並不準確，但朦朧的天意所指卻讓她算出了壹個大概的未來。
　　那就是她將來會給李修遠生育壹子。
　　當即，胡三姐芳心壹顫，又驚又喜，俏媚的臉蛋上卻不禁露出了幾分嬌羞。
　　“此番他死而復生，不但沒有了聖人的命格，而且因為那匕首刺傷了胸口的緣故，留下的傷疤堵住了他的心竅，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沒有了七竅玲瓏心，這壹切難道不是命數麽？不過最後到是因為妳的狐女的緣故，害我多損失了壹些道行，以至於他醒來之後能長命百歲。”
　　何首烏精感慨道。
　　“這或許就是他的福報吧，不過因果已經了了，老兒也該遁世了，這紅塵因果惹不起，老兒還是在山中繼續修行吧。”
　　說完，他有挑起膽子，緩緩悠悠的轉身離開。
　　沒走幾步何首烏精就已經消失在了泰山之巔。
　　胡三姐此刻也沒有阻止何首烏精離去，這段因果換來李修遠的死而復生，再活百年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壹個結果了，她心中很滿意。
　　再看躺在地上的李修遠，這個時候胸口已經有了起伏，臉色漸漸紅潤，氣息也從無到有。
　　不管怎麽看，他都在漸漸的復蘇，只等時機到來從沈睡之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