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五章 怨氣化雨

　　或許是昨日夜裏起了風的緣故，到了翌日，原本秋高氣爽的天氣此刻烏雲密布。
　　厚厚的黑雲像是壹座大山壹樣壓在蒼穹之上，讓貢院的眾考生有些喘不過氣來，空氣之中透露出壹股壓抑的氣息。
　　看這樣子似乎是要大雨傾盆了。
　　“這種感覺的確是讓人很不舒服。”
　　考房之內，李修遠打坐了壹個時辰，恢復了精神和體力，他擡頭看了看天空，不禁喃喃道。
　　他覺得這天氣似乎有些反常，而且待在這壓抑的環境裏，別說是安靜下來答卷了，便是靜坐下來都不容易。
　　自身感覺都如此，其他的書生則是更加的不濟。
　　貢院之中開始有了壹些雜聲冒了出來。
　　“該死的鬼天氣，怎麽壹下子變的這麽悶熱了，還讓不讓人活了，明明昨晚都是好好的。”
　　有考生心煩意亂，忍不住抱怨起來。
　　“他娘的，這是要下暴雨了吧，真是來的不是時候，什麽時候要下雨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
　　便連巡視的差役也都咒罵著。
　　而在貢院的另外壹件考房之內。
　　哪個喊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書生，葉懷安此刻卻是額頭上熱汗直冒，但卻依然奮筆直書，不斷的在考卷上書寫著，嘴裏還喃喃自語。
　　“我壹定會考中秀才，我壹定會考中秀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我壹定要讓其他人好看。”
　　壹開始還好，可是到了後來，他的眼睛逐漸通紅起來，揮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力道也越來越強。
　　“嘩啦~！”
　　考卷，既被他用力過大，竟撕扯開來。
　　可是葉懷安卻不斷的喘著粗氣，雙目依然通紅在那破碎的考卷上，揮灑墨汁，他寫的根本就不是文章，精要，全部鬼畫符壹樣看不懂的東西。
　　“哈哈，我考中秀才了，我考中秀才了……”
　　忽的，葉懷安丟下手中的毛筆，將桌前的考卷壹把抓住，然後興奮的壹邊叫喊著，壹邊將試卷撕碎。
　　神情癲狂，宛如瘋子。
　　“誰，誰在貢院裏大喊大叫。”
　　差役很快就聞聲趕來，見到葉懷安在考房之內撕碎考卷，發癲發狂的樣子當即臉色壹變。
　　“這考生得了癔癥，瘋了，帶他下去。”壹個班頭說道。
　　當即便有差役應了聲架起葉懷安送出考場。
　　之前還發狂發癲的葉懷安此刻卻又渾身抽搐起來，又不像是得了癔癥，似乎染上了什麽疾病。
　　“班頭，妳看和考生的手似乎被狗咬了，他這是在發犬瘋啊。”壹個差役看見葉懷安手中的傷口，急忙又道。
　　班頭大罵道：“這晦氣的家夥，壹身怪病還敢來參加院試，把這人趕緊從後門丟出貢院，別讓他在貢院裏發瘋，不然被考官大人看見了又要罵我等了。”
　　“是，班頭。”差役點了點頭，急忙帶走了葉懷安。
　　路過的時候，李修遠看著那發狂發癲的葉懷安不禁楞了壹下：“不會吧，真的得狂犬病了？”
　　上次出遊的時候，楚家的獵犬暴動，其他人都無恙，唯獨這個葉懷安被咬了壹口。
　　這病早不發，晚不發，偏偏這個時候發。
　　這下別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即便是活了下來，以後也壹輩子和科舉無緣。
　　試問壹個得了瘋犬病的書生又有哪個考官敢錄取？
　　想到這裏，李修遠不禁微微搖了搖頭。
　　或許這就是命。
　　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壹別，以後這個讓自己念頭不通達的家夥只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如此到是讓我省心了。”李修遠卻是心情頗好。
　　這個葉懷安可不是什麽好人，睚眥必報，小肚雞腸也就算了，而且當日在蘭若寺的時候還企圖非禮青梅，這樣的人若是中了秀才，以後考中舉人為官壹方的話只會是壹個貪官，惡官，絕對不可能是壹位好官。
　　不過葉懷安的事情似乎並不是特例。
　　朱昱此刻不知道怎麽回事，想到了前些日子自己和男鬼之間的壹些齷蹉事情，或許再加上天氣悶熱，此刻腦袋空空又寫不出個所以然來，頓時心中壹陣反胃，竟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嘔~！”汙穢之物瞬間覆蓋了眼前的考卷。
　　“完，完了。”
　　吐完之後，朱昱傻眼了，手中的毛筆忍不住掉落到了地上。
　　考卷全汙了，這次考試只怕是考砸了。
　　不遠處的考房之中壹個同行的好友更淒涼，想到自己竟和壹條狗恩愛了好些天，只覺得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加悲慘的事情了。
　　他壹時郁憤，奮筆直書，也不答卷了，在考卷上連連寫下三個字：慘，慘，慘。
　　寫完之後，將筆壹丟，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起來。
　　但考場之中的百態，李修遠此刻無暇顧及，雖然天氣悶熱，他依然氣定神閑，在今天的天黑之前將最後壹份考卷給答完了。
　　“呼。”
　　最後壹筆落下，李修遠不禁微微松了口氣。
　　檢查無誤之後，他方才拉了拉考考房旁邊掛著的壹個小鈴鐺。
　　“不是吧，這麽快就有人寫完了考卷？”有其他的考生聽到這鈴聲詫異的擡起頭。
　　第二天就有人交卷，這速度真是夠快的，不嚴格說起來這只是第壹天而已，昨日開考的時間很晚，幾乎在晚上的時候沒有幾個考試會夜裏答題，免得出現諸多紕漏，多數都是在草紙上試著答題，等今日來謄抄，可這壹來壹去，大部分書生都才剛剛寫完第壹份考卷而已，哪有這麽快的速度。
　　“怕是壹個自暴自棄的書生吧。”有人不禁這樣猜想道。
　　差役們聽到鈴聲也立刻趕來。
　　他們先是施了壹禮，然後道；“這位書生，可是要交卷？”
　　“正是。”李修遠點了點頭。
　　他已經該做的都做了，早交卷晚交卷都壹樣。
　　“還請稍等。”
　　壹個差役說完，便立刻離開了，等到回來的時候卻是帶了壹個文吏過來。
　　這個文吏來到李修遠身邊，再次詢問了他是否交卷，得到肯定之後方才用了工具將李修遠的答卷整理好，然後糊名，放到了壹個木盒之後帶走了。
　　“便是提前交卷也不能出考場，需要等院試結束之後才能離開。”壹位差役說道。
　　李修遠點了點頭，便坐在了考房之中。
　　此刻，回想起來，他才覺得腹內有些饑餓，取出了之前杜春花準備好的食盒，打開之後裏面裝著都是精致的鹵肉，面餅，各種冷菜，還有兩壺小酒，壹些新鮮瓜果。
　　不得不說有杜春花在身邊操持這些瑣事，李修遠感覺格外的省心。
　　小蝶只會賣萌，暖床，做不來這些。
　　吃飽喝著之後便有壹些倦意，李修遠撐著腦袋便小憩起來。
　　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黑壓壓的天空之上，無風，無雷，突然之間便是大雨傾盆而下。
　　悶熱的天氣總算是得到了緩解，但是這雨水之中卻夾帶著壹股腥味。
　　這股異味的出現讓郭北城內的不少人都心生疑惑。
　　“嘩啦啦~！”
　　到了深夜，大雨還未停歇。
　　貢院之內，有壹些地方已經有了積水，而有些破舊的考房之內，卻有書生此刻因為雨水驟然而下，打濕了考卷的緣故，氣的直罵老天。
　　“這雨有些不尋常……”李修遠目光微動。
　　他看見這雨水之中夾帶著絲絲黑氣，這黑氣似乎是壹股怨氣，久久不散，此刻伴隨著雨水傾盆而下，籠罩整個郭北城。
　　“咦，那是什麽東西？”
　　忽的，李修遠目光壹動，看見壹道人影從貢院壹處殘破無人的考房之中走了出來，速度極快，鉆進了附近壹個考試的考房之中，但沒有壹會兒卻又出來了。
　　這個黑影是個身穿長衫的男子，這男子皮膚黝黑，臉色也是烏漆墨黑的，此刻沿著走道大步走來，任憑天上的雨水沖刷，而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流下來之後卻又變成了漆黑的墨汁。
　　“不是吧，貢院裏還有鬼？”李修遠了頓時楞了壹下。
　　他旋即看見這黑影走進了對面的壹間考房之中，發出了嘿嘿的怪笑，對著那書生的考卷上伸手塗抹了壹下，卻見那考卷上的墨字立刻就化開了，糊成了壹片，再也看不清楚了。
　　那考生還在睡覺，並不知道這壹切的事情。
　　做完了這事情之後，這黑影又去往被的考房之中。
　　“雨中的怨氣讓這只鬼有了作怪的能力，不然這貢院之中書生遍地，難免不會出幾個命格顯貴之人，壹般情況之下不可能有鬼在此作祟的。”李修遠暗道。
　　這黑影既不迷惑人，也不害人，只是惡作劇壹般走進了考房之中，將打盹中的書生試卷弄糊掉。
　　顯然這只鬼在壞考生的前程。
　　“不能讓這鬼繼續胡鬧下去。”李修遠皺了皺眉。
　　他也不多說，只是再次取出了硯臺，取水磨墨，並滴了壹滴血在裏面。
　　這黑影此刻嗖的壹聲好死不死的鉆進了李修遠的考房之中，伸出濕漉漉的手掌，想要去摸糊他的考卷。
　　李修遠陡然盯著這黑影道：“區區壹只小鬼，仗著今夜大雨，隨意的壞別人的前程，妳看樣子真的是不想活命了。”
　　黑影大驚失色，便想要逃跑。
　　“現在想走？”
　　李修遠取筆染墨，隨手壹揮，墨汁潑灑，落在這黑影身上宛如滾油壹般，燙的他哀嚎連連，幾欲潰散。
　　“饒命，饒命，我以前也是這裏的考生，只因染病死在了貢院裏，因為考卷未寫完的緣故，執念未散，魂魄附在了壹根毛筆上，今日方才顯現了出來，還請這位公子念我懵懂無知，饒我壹次吧。”
　　這黑影壹邊慘叫，壹邊求饒道。
　　“饒不了妳，今夜也不知道多少書生因為妳的事情丟了功名，妳染病死在了貢院裏怪誰？這口怨氣怎麽能向其他的考生發泄，而且剛才我看妳那糊別人考卷的動作嫻熟無比，我可不覺得妳是懵懂無知，鬼話連篇，沒壹個字可信，當滅。”李修遠又是毛筆壹揮。
　　濃墨潑灑，黑影慘叫壹聲，身軀炸開，卻見壹根腐臭的毛筆落在了地上，斷成了好幾節。
　　“真的是壹只附身在毛筆上的惡鬼。”
　　李修遠皺了皺眉，將這惡心之物清掃出考房。
　　解決這只小鬼他絲毫不覺得後悔，這小鬼所做的壹切比害了壹個人的性命都嚴重。
　　若是今日不除，日後在這貢院裏遊蕩起來，不知道要禍害多少書生的功名。
　　到時候讓有才學的書生埋沒，壹些品德敗壞的書生考中，豈不要禍亂朝綱？危害壹地？
　　“不過，這小鬼的出現不是壹個偶然。”
　　李修遠看著這貢院之中的暴雨，心情有些沈重，這雨水之中有怨氣，絕對不是平原無故出現的，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是現在自己坐在貢院之內，並不知道郭北城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