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五章 血色征程(上)
　　红34师撤出鱼湾后，急行军至摆鼓岭，虽然岭下就是一个小村庄，部队还是选择在山上休息。
　　接到跟踪红军的手下报告，熟知地形的蒋余荪马上建议叶晓晓去罗塘设伏。
　　“有把握？”
　　面对叶晓晓的怀疑，蒋余荪又一次信心满满地点头。
　　天一亮，民团带着俘虏便从小路赶向罗塘。
　　而与此同时，钱昆也通过特务处强大的谍报网络获悉有股成建制的红军在向湘南方向逃窜。
　　经过研判，钱昆断定这支红军就是红34师残部，便在向导带领下，向板桥铺斜插过去。
　　从岭上下来的红34师，在一个叫罗塘村的村民们是紧张的目光中，从村边而过，他们的目标正是板桥铺和罗塘方向，准备在那穿越全灌公路，再渡过灌江重返湘南！
　　这正是当日中央纵队走过的路，望着还有点印象的地形，宋炎华他们万分失落，之前辛苦闯过来，现在又要冒着更大的危险返回！
　　突然前面的队伍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声，等宋炎华他们经过时，路边一些战士正在挖坑，边上并排放着十几具红军遗体，让人奇怪的是他们腰间的牛皮带都没有了！
　　“是民团干的！”
　　王道光颤抖的声音在宋炎华他们耳边响起，“现在明白师长为什么不让你们单独行动了吧？”
　　“报告首长，明白了！”说真的，就在刚才，宋炎华还动过脱离部队带苏烟去找主力的想法！
　　匆匆用过午饭，红34师继续赶往全灌公路，没想与一股敌人迎头相撞。
　　这股敌人是桂军第43师一个营和灌阳民团，他们的任务本来是剿杀掉队或被打散的红军，没想到遭遇如此大规模的红军！
　　战斗在双方都没有心理准备下展开！
　　一方有人数忧势，一方火力占忧，就在敌我双方打的难分难解之际，另外两支伏军做出了不同选择。
　　钱昆稍一犹豫就让部队从侧翼包抄红军，他的动机很简单，乘机大规模歼灭红34师主力，为下面的行动扫清障碍。
　　而全县民团在叶晓晓建议下，按兵不动，等双方打的精疲力竭后再去摘挑子！
　　对此，蒋余荪和手下的军官举双手赞成。
　　随着钱昆这个营加入战斗，红34师压力骤大。
　　在最紧急关头，红100团在团长韩伟率领下向桂军和民团结合部发起决死突击。
　　弹雨中，一批批战士涌上去，又一片片倒下！
　　冲出去生，出不去则死，后继的战士怒吼着，顶着纷飞的子弹，踩着战友的鲜血，一往无前。
　　将苏烟挡在身后，宋炎华望着战士们用生命和鲜血将锋线一米一米向敌人防线延伸，漫天的飞血，遍地的尸体，他一次又一次握紧步枪，拼命克制着冲上前的冲动！
　　任由流弹飞过，陈树湘如同一座雕塑般凝视着红100团的攻击，战斗打到这个程度，任何战术都已失去作用，唯一凭借的是铁和血！
　　红34师，除了警卫连的两个班分别护卫陈树湘和苏烟外，余者已全部投入战斗！
　　两敌相遇，勇者胜！
　　红100师一名士豪庭战士第一个冲入民团阵地，在身体被数把刺刀捅穿的瞬间，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
　　“轰！”火光中，战士和敌人血肉横飞，随后冲上来的数名战士也接连引爆手榴弹。
　　连续腾起的火球淹没了敌人的肉体，更摧毁了敌人的意志！
　　当更多的红军从这个缺口涌入，一向自诩彪悍的民团崩溃了，先是一个中国队，后是整个大队，直至整个阵地。
　　红100团在韩伟率领下，用血肉之躯，用手榴弹，用刺刀，硬生凿穿敌人的阵地。
　　后继部队沿着二百多名战友用生命和鲜血铺就的生路呼啸而出。
　　为挡住敌人的追击，也为了不拖累主力，红101、102团的一百多名轻重伤员自发留下掩护。
　　见状，钱昆命令部队不管这些心存死志的伤员，绕过战场扑向撤退中的红军。
　　当第一波红军出现在蒋余荪眼前时，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出击，被叶晓晓一句困兽犹斗拒绝。
　　眼睁睁看着一队又一队红军跑过，蒋余荪有如看到一堆又一堆白花花的大洋飞走，正心疼时，叶晓晓放下了望远镜，“可以出击了！”
　　“啊！”
　　蒋余荪反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枪高举，呯的一枪，“兄弟们，抓共匪，拿大洋喽！”
　　在重赏刺激下，五百多名民团士兵如同一只只恶狼嗷嗷叫着从两侧的隐敝地涌出。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钱昆的部队眼看着就要咬上最后面的红军，没想到两侧突然扑上来如此多的“红军”！
　　原来，广西民团也如桂军一样，穿着黑色军服，而红军是灰色军服，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分清！
　　以为是红军伏兵，中央军第96师的这个营吓得就地趴下，步枪、轻重机枪、迫击炮纷纷开火。
　　“呯呯呯！”、“哒哒哒！”、“啾啾啾！”子弹、榴弹，劈头盖脸般向“红军”砸去。
　　正为大洋猛冲的民团这下子可倒了大霉，呼拉拉了就倒下一大片，剩下的忙趴下不敢再动弹。
　　“别打了，别打了！”后方，蒋余荪又是心疼，又是气愤，“自己人，我们是全县民团！”
　　钱昆也发现情况不对，下令部队停火，等双方联络上，这才发现红军早就跑的没影了！
　　听对方是中央军，本想兴师问罪的蒋余荪顿时泄了气，只得自认晦气。
　　“晓晓？”钱昆惊讶地看着脸如寒霜的叶晓晓，“你怎么在这？”
　　冷哼声，叶晓晓反问，“那你又为什么在这？”
　　心里咯噔一下，钱昆明白对方应该察觉到了什么，强笑下，“奉命执行任务！”
　　“我也是！”叶晓晓眼珠子一转，“要不，我俩合作？”
　　“合作？”钱昆嘴巴一阵发苦，事情都捅到南京了，他真要是敢和叶晓晓合作的话，不被上面枪毙也得掉一层皮！
　　“晓晓，这次不行！”
　　“是吗？”叶晓晓又恢复了冰冷表情，“那我俩就各凭本事！”
　　“那好吧！自己小心点！”说完，钱昆带着部队匆匆离去。
　　蒋余荪这才哭丧着脸上来抱怨，红军一个也没抓到，手下倒损失了三十来号。
　　“那边不还是有共匪吗？”叶晓晓朝还不时响起枪声的战场呶呶嘴。
　　“这个……”蒋余荪犹豫了，这可是从别人口中夺食，但想到损失，心一横，领着队伍过去。
　　“自己人，全县民团！”见对方举枪，蒋余荪忙表明身份。
　　听到对方是灌阳民团，蒋余荪有了主意，瞟了一眼红军俘虏，足足有三四十名，便以这是全县地界为由，要求对方交出全部俘虏！
　　“白长官的命令你没收到？还是没仔细看？”喝声中，桂军营长大步走来，冷冷地盯着蒋余荪。
　　对方可是正规军，再说白崇禧的命令说的很清楚，各县民团除本县内围剿红军外，可跨县追击逃窜红军！
　　就在蒋余荪无语之时，一声枪响，循声看去，一名民团士兵收起冒着硝烟的步枪，然后从倒在血泊中的红军遗体上扫罗着牛皮带、搪瓷杯什么的。
　　而其他民团士兵也纷纷举枪，似乎都要开枪，蒋余荪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灌阳民团抓到的俘虏赏金只有一块大洋一个，因此凡是带伤的他们一概枪毙了事。
　　闻言，蒋余荪眼睛一亮，看下叶晓晓，见对方紧绷着脸点点头，大喜，忙和灌阳民团团长嘀咕起来。
　　经过讨价还价，蒋余荪喜滋滋的将八十块大洋给了对方，又拿出二十块大洋给桂军营长，接着这几十名红军俘虏就成了全县民团的战利品！
　　“蒋团长，以后共匪俘虏还要不要？”
　　“要，有多少要多少！”
　　“那一言为定！”
　　送走这两支部队后，蒋余荪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没等他开口，叶晓晓就道，“蒋团长，我只要共匪，至于怎么来的就不管了！”
　　“多谢叶少校！”这下蒋余荪可彻底放心了，正盘算着这次能赚多少大洋时，又听叶晓晓道，“活的才值五块大洋！”
　　蒋余荪一愣，眼光扫过那些俘虏，马上明白，忙让手下给这些受伤的红军包扎。而对于红军下一步动向，蒋余荪也只能判断对方逃入了观音山。
　　掏出地图，叶晓晓将红34师的路线反反复复看了几次，最后道，“我们去灌江！”
　　“灌江？”
　　“对！”
　　见叶晓晓没解释的意思，蒋余荪只得让部队开拔。
　　钱昆见红34师撤入观音山，同样下令部队转向灌江。
　　而红34师翻过观音山后，于傍晚时分，在半山腰的一个叫洪水箐的村庄宿营，准备凌晨从先公坝抢渡灌江。
　　午夜，灌江边一个小集镇，全县民团驻地一角，两名民团士兵透过窗户看了眼，见里面的红军俘虏都老实地躺着，便缩着手脚靠在墙角，刚开始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出话，渐渐没了声音。
　　转角，闪出一道人影，脸罩外的双眼一扫，贴着墙壁几乎是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到睡着的哨兵边上，双手一翻，两把匕首闪过，瞬间切断哨兵的气管。
　　又一闪，匕首没入捂着喷泉喉咙挣扎的两名哨兵胸膛，狠狠一绞，等哨兵彻底没了动静，蒙面人才抽出匕首，从一名士兵腰间摘下钥匙。
　　哗啦的轻响中，被外面动静惊醒的红军俘虏们惊喜地看着门被打开，蒙面人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用匕首将他们手脚上的绳索一一切断。
　　蒙面人掏出一包沉旬旬的口袋，递给一名红军，然后压着嗓子道，“同志们，一人一块洋元，等会从后面走，出去后你们分散隐藏，等风声过去再去找主力！”
　　“同志，你是谁？”
　　摇摇头，蒙面人到门口看下，示意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红军们搀扶着，经过蒙面人时都庄严敬礼，而对方也一一回礼。
　　等最后一名红军消失在黑暗中，蒙面人迅速向镇内摸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镇外换岗的士兵发现有处暗哨死了，示警的枪声中，整个集镇如同炸开了锅。
　　一阵慌乱之后，蒋余荪看着空无一人的囚室，全身的肥肉都在抖动，死几个士兵没事，可整整两百大洋没了，这可是在要他老命！
　　“追，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老子将这些共匪挖出来！”
　　“是！”
　　“慢着！”
　　没等通讯兵去传令，就被冷眼相看的叶晓晓制止。
　　“蒋团长，跑了几个小共匪而已，匪首才是目标！”
　　“可……”
　　“不就是两百大洋吗？”叶晓晓不屑地笑笑，“刘明，给蒋团长！”
　　直到接过重重的钱袋，蒋余荪张大着嘴，还以为在做梦。
　　“蒋团长！”叶晓晓凑至蒋余荪耳边小声道，“实话告诉你，匪首手中有样东西，南京方面很感兴趣！”
　　没等蒋余荪明白过来，叶晓晓又加了一把火，“如果能拿到那样东西，别说大洋了，就是正规军团长一职也是唾手可得！”
　　“真的？”这下子蒋余荪眼睛瞪得都快脱出眼眶了。
　　“当然是真的，别忘记我的真实身份！”
　　想起对方那张蓝色证件，蒋余荪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相信，相信！”
　　在对方一次表示效忠之后，叶晓晓干脆接过指挥权，派出人手监视灌江沿岸，特别是留意钱昆的部队，一经发现必须跟踪，其余人继续休息！
　　午夜时分，洪水箐村外，主动放哨的宋炎华警惕地看着山下，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转头一看，是韩伟，他是来查岗的。
　　“宋排长，有没有什么情况？”
　　“报告首长，没有！”
　　点点头，韩伟拉着宋炎华一屁股坐下。
　　“连你们五个在内，部队只剩下四百二十二人了！我的团正好凑成一个连！”
　　宋炎华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沉默着。
　　“知道吗？红34师最多时足足有六千余人！”韩伟脸上的肌肉在搐动，“就是我们决定向湘南撤退时，还有四千余人！”
　　宋炎华明白对方想要问什么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详情，而唯一知情人苏烟是绝对不会说的！
　　果然，韩伟语气一转，冷冷道，“要不是你们五个出现，红34师早就撤到湘南了，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样子！”
　　闪躲着对方冒火的眼神，宋炎华沉声道，“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对不起能换回那些同志了吗？”越说越火，朝伟几乎是在低吼，见宋炎华头垂的更低了，突然叹口气，“我知道这和你们没关系，是军委的命令，可那些同志倒下了，却连个为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
　　“我就想代表那些同志问声，值不值？”
　　“对不起！”
　　“你……”
　　这次，宋炎华丝毫不让地与韩伟对视着。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下方传来隐约哎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