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燕子歸

　　姜尹還在呆楞之際，突然有人推開了門，壹個中年仆婦進了來，見到姜尹便大驚，“姑娘，妳怎麽坐在地上？”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攙扶她。
　　姜尹壹站起來便覺得頭暈目眩，好壹會兒才平靜下來，突然她立刻清醒過來，推開仆婦沖出門去，等她跑到屋外壹看，隔壁已經空空如也。
　　仆婦也追了出來，“姑娘妳怎麽了？”
　　姜尹指著隔壁那屋子問，“怎麽，怎麽沒人了？其他人呢？”
　　仆婦困惑，“這院子裏只有妳壹個人啊，有人雇我來照顧姑娘妳。”
　　姜尹大喘了幾口氣，在原地轉了幾圈，她猜測，公主已經被齊王帶走了，她被留在了此地，可是……“此處是什麽地方？”
　　仆婦像看見了傻子壹樣，皺著眉頭回答說，“這裏是廣川。”
　　“廣川？”這個名字好耳熟，姜尹腦中壹下子跳出了壹張瘦削的病顏，這裏是林凝霜的家鄉廣川？她又急問，”這裏是廣川鎮？”
　　仆婦點點頭，還熱切地補充道，“是廣川，就是雲州城北邊的小鎮廣川。”
　　“雲州？！”姜尹又驚，雲州正是齊王府所在地， 她細細思索了壹番，這麽說戰火已經快燒到雲州城了？齊王根本是退到了自己的老巢邊嗎？怪不得他對公主說是自己死前還想見她最後壹面，可是回想起昨晚那壹幕，姜尹又覺得齊王可能已經瘋了，說不定要拉公主壹起死！想到這裏，她不免又有點擔心公主。
　　她走回屋子，她給仆婦道了謝，又向她打聽廣川鎮的狀況。
　　聽仆婦所言，這廣川鎮十分小，從這壹頭走到那壹頭也不過就壹炷香的功夫，可是鎮北部卻是齊王軍糧草所在地，所以十分受重視。
　　姜尹本以為齊王是不管她了，只是給她壹頓飯吃，卻沒想到他還留下了那個黑衣少年燕子歸看管她。
　　姜尹吃完仆婦送來的早飯，正打算走出這個小院，去廣川鎮走壹走，但她剛來到院門口，腳還沒跨出壹步，壹把銀光閃閃的劍就豎在了她的面前。
　　姜尹對這把劍很是眼熟，果不其然，黑衣少年燕子歸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她壯著膽子問，“我不能出去嗎？齊王並沒有限制我的出行，他昨日不是只叫妳好好看管我？”
　　這個少年很死板，只聽齊王壹個人的吩咐，他雙眼冷冰冰地盯著姜尹，過了壹會兒，竟收了劍，走開去了。
　　姜尹懸著的心壹松，終於跨出了院門。
　　燕子歸就跟在她身後不遠處，她也不去管他，就在街上慢慢走著。
　　街邊很少還有開門迎客的商鋪，大部分都關了門，路上行人也很少，所以鎮裏顯得壹片空寂。
　　姜尹本想尋壹尋林凝霜所說的小橋、柳樹和面館，但她轉了壹大圈也沒瞧見什麽柳樹，鎮上倒是有壹條小河穿過，但是好似很久沒下雨，河水有些枯竭了，河兩邊也沒有什麽面館。
　　她走了大半日，覺得有些餓了，正巧蕭瑟的路邊還有壹個餛飩攤在營業，她便要了壹碗餛飩。
　　“老板，我逛了大半日，怎麽沒見到有什麽人呀？妳還有生意做嗎？”姜尹壹邊吃壹邊問攤主。
　　攤主是個瘦骨嶙峋的老丈，他搖了搖頭道，“前些日子，朝廷的兵都快打到雲州城了，眼看著我們這裏也要打起來了，大家都逃難去了唄，我哪還有生意做。妳是我今天第壹筆生意，不過我看姑娘妳是外地人吧，怎麽現在還往這裏跑？”
　　“我……我也是從雲州那裏過來逃難的，沒想到廣川這裏的親戚都跑了，老板妳怎麽不去逃命啊？”
　　“老頭子沒親戚咯，壹輩子住在這裏，死也想死在這裏。”
　　聽到此，姜尹抑塞地戳戳碗裏的餛飩，有些食之無味，但她還是堅持吃完了，等她咽下最後壹口的時候，她才猛然記起：她沒錢啊！
　　她呆了呆，然後轉頭朝身後看，果然燕子歸還在，她喊了壹句，“燕子歸妳餓不餓？”
　　燕子歸沒有理她。
　　姜尹又喊，“燕子歸妳借我點錢好不好？”
　　燕子歸仍然沒有理她。
　　老丈這才明白過來，”姑娘，妳沒帶銀子？”
　　姜尹有些不好意思，“唔，老板，妳收不收這個？”她把身上的玉佩摘下來給他。
　　老丈擺擺手，“算啦算啦，壹碗餛飩而已。”
　　“老板妳不是生意不好嘛……”姜尹很愧疚，硬是把玉佩留在桌上，飛快地起身跑了，也不去管身後老人的呼喊。
　　姜尹不敢出去了，畢竟她沒錢，就只能等著仆婦來給她送吃的。
　　她懷疑齊王根本就已經忘記還有她這麽個人被關在廣川，本來她就是被順帶綁來的，若不是當日公主將她護在懷裏，她早就被燕子歸壹劍殺死了。
　　仆婦只三餐來壹趟，其余時間小院裏只有姜尹和負責看管她的燕子歸，這個少年死氣沈沈、沈默寡言，固執地執行著齊王的命令，絕不讓她跑出廣川去。
　　姜尹有時候會跟他聊天，雖然燕子歸不睬她，但是不說話會把姜尹悶死。
　　就這麽在鎮上待了三日，姜尹實在覺得無聊，還是走出小院去了，鎮裏的人仿佛更少了，連幾天前那個賣餛飩的老丈都不見了蹤影。
　　姜尹壹個人在街上走啊走，終於看見壹家掛了個酒字的小店尚且開著門，她腳步壹轉，溜達過去。
　　壹個中年娘子看管著這家賣酒的小店，見有客人來，驚喜萬分，“姑娘妳要什麽酒？”
　　姜尹沒有錢，擺手說，“我不要酒，只是看街上店鋪都關了，就剩老板娘妳壹個人還開著，過來看看。”
　　老板娘臉上褪去喜色，長嘆了壹口氣，“關門掙不到錢，總要開門試試。”
　　“老板娘妳怎麽不出去避避？”
　　老板娘苦笑壹聲，“我壹個寡婦還能跑去哪裏，娘家也沒人了，只能在這裏待著呀。”
　　姜尹郁郁地點了點頭。
　　老板娘神色柔和壹些，“姑娘妳是外地人吧？戰亂紛紛的，妳難道是壹個人跑來了廣川？”
　　姜尹又把自己說給老丈聽的話給老板娘講了壹遍。
　　老板娘又嘆氣，“大家都不容易。”她話頭壹轉，“我這酒反正也賣不出去 ，不如請姑娘妳喝壹杯吧？今朝有酒今朝醉壹場怎麽樣？”
　　姜尹只記得自己喝了幾杯甜甜的米酒，然後就昏昏沈沈看著天黑了起來。
　　她聽到老板娘在說話，“妳是她弟弟吧？我不知道妳姐姐酒量這麽差，喝了兩杯甜米酒就醉成這個樣子了……不用給我錢……哎喲……”
　　然後她身子壹輕，被人扛了起來， 肩膀頂住腹部，頭朝下，難受得要命，她總算因此清醒了壹些，她大喊，“燕子歸！妳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燕子歸才不聽她的。
　　她又開始昏昏沈沈地說胡話，“燕子歸，為什麽是燕子歸，妳為什麽要叫燕子歸？”
　　她好像聽到了壹個低沈的聲音，“因為我是他從戰場上的死人堆裏撿回來的，當時正值春天，燕子從南方歸來……”第壹次聽到他講這麽多話。
　　不知過了多久燕子歸才把她發放下來，姜尹迷糊著眼睛壹看，卻覺得眼前的人分明是謝斂才對，他的狐貍眼睛彎彎，正對著她笑呢，她嗷嗚壹聲撲了過去，“二哥，二哥，我好想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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