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四把劍，壹個噩夢

　　此時還有壹些弟子留在廣場上，杜靈擡頭看了壹眼天空，碧藍如洗。
　　“陳師兄是要回去嗎？正好順路。”祝依依跑過來，發上系著的發帶隨著風飄起，又隨著她的動作落下。
　　她好像才看見杜靈壹般，歪著頭目光單純看過來，“杜師姐也在啊。”
　　杜靈沒有開口搭腔，而是擡眼看著身邊的年輕人，等他說話。
　　陳遇槐從來沒有讓她失望，說出來的話不帶壹點感情，“不順路，妳自己回去。”
　　祝依依乍壹聽見這句話，壹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才吶吶道：“那師兄要去哪兒？”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陳遇槐已經踏出壹只腳，邁步往前走去，並不打算再搭理她。
　　見狀杜靈連忙跟上，連句再見也顧不上說，將祝依依撇在身後。
　　“小師兄妳這麽冷淡真的好嗎？”杜靈微微偏過頭，瞧見身後祝依依懊惱地跺著腳，忍不住開口說了壹句，“人家可是喜歡妳啊。”
　　陳遇槐聽見她的話，眼珠往左瞥她，目光不屑，好像她說了什麽多余的話，語氣略帶不滿，“聒噪。”
　　聞言杜靈雙手食指交叉，在自己嘴邊比了壹個×，不再開口說壹句話。
　　壹直等陳遇槐腳踩進陣法內，身邊的少女始終壹言不發，完全不像平常那般問來問去，他沒忍住問：“妳怎麽不說話？”
　　“妳不是嫌我聒噪嗎？”杜靈對著他比著交叉的手勢，朝他挑眉，“這樣不是安靜了？”
　　“嘖！”陳遇槐微微瞇起眼，擡手捏訣施法，陣法瞬間啟動將他們傳送走。
　　杜靈眼睛被白光掠過，過了壹會才緩慢看清自己所處的地方，是掌門壹脈的弟子住處。
　　這壹座山頭基本都是他們的住所，山下修了好幾處院落，山間多是竹林，晚間躺在床上，還能聽見夜風吹響林葉時的聲響。
　　她有些懷疑看向身邊的人，只瞅見他氣定神閑站在那，“妳不是和祝依依說不順路？”
　　“她又不和我住，哪裏順路了？”陳遇槐反問她。
　　和其他弟子不壹樣，陳遇槐是單獨的壹個院落，他不喜歡和別人住壹個院子，甚至習慣獨來獨往，也就杜靈能和他說幾句話。
　　這也全憑早先鎮揚子未收弟子，山上只有他們兩人，杜靈偶爾會問他壹些問題，陳遇槐也被鎮揚子要求擔負起教導杜靈修習的任務，二人才日漸熟稔。
　　聽見他這麽說，杜靈收回目光，腹誹壹句他情商低就沒再提這件事，和他壹同離開陣法。
　　她又看了壹眼身邊的少年，平時陳遇槐閉關不會半年才出來，也不知道這回是遇到什麽了。
　　她問：“小師兄妳這次怎麽閉關這麽久？”
　　陳遇槐眼睛沒有看她，直視前方，余光卻瞥見身邊的少女頭上異常鮮艷的藍金色蝴蝶，他抿著唇回答：“遇到瓶頸。”
　　“那過了嗎？”杜靈好奇問。
　　她記憶中的陳遇槐可從未說過瓶頸兩個字，這還是破天荒頭壹回。
　　杜靈雖不太了解陳遇槐修習的功法，只知道和自己的功法不太壹樣，但也知曉他修習的功法十分特殊，是以修習起來過於困難。但這麽多年陳遇槐都未提過瓶頸，今日突然來了這麽壹句，讓杜靈十分好奇。
　　“沒有。”陳遇槐停下腳步，垂下頭思索不知在自言自語什麽，“……好像快到頭了。”
　　“小師兄妳說什麽？”杜靈沒聽清，只聽見後面幾個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說瓶頸的事。
　　陳遇槐瞥了她壹眼，半晌才說：“空靈根真麻煩。”
　　“哎呀！門中多少人羨慕都來不及，也就妳覺得空靈根麻煩！”杜靈聽見他狀似抱怨的語氣，忍不住眉目舒展嘻嘻笑道。
　　聞言陳遇槐沒有再提及這件事，眾人都覺得空靈根好，這也無可厚非，空靈根不僅特殊，甚至是萬裏挑壹，極為稀少。
　　只是他現在並不是什麽天才體質，空靈根於他來說，在修為上難免有些拖後腿。
　　於是他轉移話題，“十天後的試煉，妳準備好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杜靈壹點也不擔心，她更擔心陳遇槐壹些。
　　杜靈看他問：“小師兄妳真的不需要靈劍？”
　　“靈劍只是輔助手段，區區下山試煉不用太過掛心。”陳遇槐隨口道，他看上去壹點也不擔心，也未將小洞天的試煉放在眼裏。
　　杜靈知道他修為高，浮黎山的弟子少有能打過他的，畢竟他從出生就被鎮揚子撿回浮黎山，從小就開始修煉。
　　同時杜靈也覺得陳遇槐自視甚高，從她認識對方到現在，就沒看見什麽東西能被他放在眼裏。
　　“妳真不需要啊？不是說靈劍是劍修媳婦之類的很重要嗎？”杜靈不是很理解，她理解中的劍修應該不會離劍才對。
　　陳遇槐停下腳步，眉頭微皺看她，“妳從哪聽到這些奇奇怪怪的話？”
　　“就……其他師兄說的。”杜靈試圖搪塞過去，總不能說她以前看小說看的吧？
　　陳遇槐也不知道信沒信，只是語氣微涼道：“那我今日是否要賀喜壹下？”
　　“賀什麽喜？”杜靈沒反應過來。
　　隨即就聽見他開口，神情冷冷淡淡，“恭喜妳終於找到如意郎君。”
　　說完陳遇槐也不看她，徑自離開原地往前走去。
　　杜靈聽見他的話身體不禁抖了抖，她將身上的雞皮疙瘩抖下去，迅速追上去，“這種話還是別說了，太驚悚了！”
　　她又不是那些劍修，可沒有認劍做老婆的喜好。
　　陳遇槐看她後悔莫及的模樣，輕笑了壹聲，他開口道：“妳自己都不喜歡，那還去聽？”
　　“只是疑惑，劍修離開劍還是劍修嗎？”杜靈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時候杜靈已經走到自己院門前，她未曾從疑問之中回神，只是發覺身邊的人忽然停下來看她，背對著太陽，目光隱在暗處。
　　“修煉修的是心，不是劍。”陳遇槐斟酌著開口，他看著杜靈顯出懵懂的神色，繼續道：“我說靈劍是輔助，也是因為它可以被代替，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獨壹無二不可代替的。”
　　杜靈顯然不贊同他的話，她搖了搖頭，“小師兄妳這麽說不對，妳不就是嗎？”
　　陳遇槐微微壹楞，沒想到會有這麽壹個回答，隨即他又聽見杜靈在說她的道理，“記憶是無法代替的，我眼睛看見的壹切都是不可代替的，包括小師兄。總有壹樣東西在小師兄眼裏，是無可代替的，小師兄妳好好想想那是什麽？”
　　他順著杜靈的話去回憶，隨後又看向眼前的少女，眸光含笑，“妳歪理可真多。”
　　“妳想到什麽？”杜靈看他好像想起什麽，連忙追問。
　　陳遇槐囁嚅，不知道該怎麽說，看見杜靈清淩淩望過來的目光，才垂下眼瞼略帶著懷念開口，“壹把劍。”
　　“咦？”杜靈有些詫異，她沒想到陳遇槐的答案是這個，“叫什麽？或許有天能碰到呢？”
　　她認知裏陳遇槐從未用過劍，就連他教授給自己的劍招，都是用他腰間那支白玉湘竹笛來演示，杜靈壹直認為陳遇槐不喜用劍，現在聽見他的回答不禁想難道是她想錯了？
　　陳遇槐只是看了她許久，沒有說出那把劍的名字，而是擡手指尖輕彈她頭上的蝴蝶長須，神情莫辨，“回去休息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繼續往山上走去，他的住處有些遠，建在半山腰的竹林環繞處，那裏只有他壹個人居住。
　　杜靈看著他的背影，少年身形挺拔步伐輕緩卻不慢，身影沒怎麽動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杜靈想不太明白，不知道陳遇槐說的那把劍名字叫什麽。
　　不過也許那把劍不想認他做主人，或者是已經有主，所以他才壹直不用劍的。
　　杜靈沒費多少心神在上面，而是轉身進了自己的院子。
　　這處院落就她和蘭蓉蓉兩個人居住，蘭蓉蓉好像還沒回來，杜靈徑自走到自己門前開門，進去後走到床邊躺下。
　　她想起擇劍大會上得到的靈劍，將它取出豎在自己眼前細看，劍身偏細，上面並無多余的紋路，只刻著“璃火”二字，劍柄卻顯得有些花哨，雕刻著不認識的花紋。
　　杜靈伸出另壹只手撫摸著劍身，皮膚上沁著寒意，隨後她又屈指輕彈，靈劍發出的聲音十分清脆，帶著玉質獨有的悅耳清吟。
　　她並不急著試劍，後面還有幾天時間，有的是機會。
　　杜靈將手裏的長劍收起，準備補壹會回籠覺，她天還未亮就去給黃師叔澆藥田，到這會安靜下來不免覺得困倦。
　　屍體！
　　屍體，屍體，滿地都是屍體！
　　杜靈站在原地無法動彈，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邊，又看見自己擡起的手上沾滿的鮮紅血跡，嚇得她說不出壹個字。
　　忽然有人抱著她離開原地，那些黑色的東西壹直在後面追著他們，她甚至能聽見他們發出的刺耳笑聲，仿佛嘲笑她的命運。
　　她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在她眼前壹個個的死去，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杜靈被夢境驚醒，忽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床帳發起呆。
　　她怎麽又夢見當初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
　　杜靈起身下床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壹杯水，喝了壹口冷水後才慢慢安定下來。
　　夢的最後她印象十分深刻，鎮揚子偶然路過此地，從那群妖物手中救下她，壹直保護她的人已經沒幾口氣息，將杜靈托付給鎮揚子後就斷氣了，鎮揚子這才將她帶回浮黎山。
　　那些如同鬼魅壹般的黑影，鎮揚子對當時模樣年幼的她說，那是妖。
　　有影無形最為低等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