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信仰與文明

　　強大的氣息開始升騰。
　　高大的平臺上，克裏斯的氣息沖向天際，向著半空中沖去。
　　那股氣息之強大，縱使四處有著種種儀器負責壓制也完全無法將其壓制下去。
　　砰！
　　仿如琉璃破碎，四周虛無被卷入，席卷四方。
　　屬於克裏斯的氣息在升騰，最初之時橫掃四方，到了最後便已然迅速擴散，占據了這整個城市。
　　這座城市之內聚集了足足數千萬的人口，此刻在克裏斯的氣息牽引下卻全然變了模樣，直接被引導，所有人的力量與氣息壹齊向著克裏斯身上匯聚而去。
　　單個人的力量與氣息其實並不算什麽，但當足足數千萬人的氣息與氣勢壹同被匯聚牽引，凝聚在壹個人身上的時候，那壹股氣息就極其恐怖了。
　　就如此刻。
　　令人驚駭的氣息沖向天際，鎮壓四方。
　　遠處，詹姆森等人臉色不變，只是靜靜凝視，發出了自己的感嘆：“真是壯觀的景象……”
　　“是啊……”
　　壹旁同樣有人附和著。
　　對於他們來說，眼前的這幅場面雖然恐怖，但也還算能夠接受。
　　他們都是開拓者，也是這個世界上除克裏斯之外最為接近那個層次的存在，因而對這個層次該有什麽養的力量自然早早就有了假設。
　　而此刻克裏斯的表現只是證實了他們的猜測，讓他們明白這力量真實無虛罷了。
　　“這就是，唯有遠古王者才能擁有的力量……”
　　詹姆森望著遠處克裏斯的身影，眼神中帶著些許復雜。
　　九階層次，這放到這個世界的古代，便是唯有那些古代王者才有可能登臨的層次。
　　也唯有那些與始祖們最為親近，近乎是始祖直系後裔的古代王者們才有可能擁有這種力量。
　　這在過去，也是詹姆森不可想象的。
　　而在現在，卻是有人用自己的力量正在打破過往的規律，試圖以自己的力量登臨那個層次。
　　對於其他世界的人，比如查理等人來說，這並不算什麽，只是最正經不過的事情。
　　但對於這個世界曾經的血脈貴族們而言，這種事情的發生無異於是神話。
　　不過好在，類似的神話，詹姆森已經看過哦許多次了。
　　從過往的四階，五階，再到而今的九階，詹姆森見證了壹次次的突破與極限。
　　有時候他在想，或許過去那個時代的壹切本身就是錯誤的。
　　不然的話，為何這個新時代才剛剛開始，就已經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呢？
　　在過去的歲月逝去之後，這個時代的建立不過僅僅只是數千年的時光罷了，卻已然面目全非，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果。
　　大地上是如此的精彩與繁盛，不論是超凡者還是凡人都能夠擁有豐富多彩的生活。
　　願意上進者自有自己的壹條路可走，不願努力者也可以安然度日，不會像過去壹般。
　　與之相比，過往的那個時代看似精彩，但實際上卻又像是壹個囚牢壹般，將所有的人都牢牢困在裏面，根本無法掙脫。
　　相對起來，還是而今的時代要更加美好。
　　就連詹姆森這樣曾經的絕對受益者，壹位徹底的王族都是如此的想法，更不必說是其他人了。
　　或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這個世界的尋常人來說，眼前這個時代就像是天堂壹般，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世界。
　　當然，這世上壹切沒有絕對的完美。
　　縱使是而今這個在詹姆森看來已經極其美好的時代，仍然有許多人對此不滿，甚至想要將其顛覆。
　　但這絲毫不能改變這個時代比起過去更加美好的事實與真相。
　　心中種種念頭略過，詹姆森擡頭望去，看向前方。
　　此刻克裏斯的晉升已經完成了近半。
　　換句話說，大半的門檻已經被他跨過去了，只剩下最後的些許阻礙。
　　不過這對克裏斯來說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在詹姆森的心裏，克裏斯不可能不通過這場晉升。
　　就算他自己失敗了，克裏斯也不會失敗，這便是詹姆森對克裏斯這個對手的自信。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信心是過去漫長時間所積累下來的。
　　在過去的種種場合裏，不論是做什麽事，克裏斯永遠都不會讓人失望，壹直走在所有人的前頭。
　　正是這份曾經的輝煌給了所有人信心，堅信對方能夠成功。
　　不過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對方又會走到什麽程度呢？
　　詹姆森心中忍不住閃過這個念頭：“九階層次之後，似乎就是……”
　　他心中閃過了曾經那個近乎成為執念的名詞。
　　聖子。
　　九階之上便是半神，這在這個世界中也被稱之為聖子，意思是神聖之子。
　　在這個世界，半神都是曾經始祖的子嗣，是其通過各種方式孕育而出的神聖之子。
　　凡人是不可能窺視那個領域的。
　　就算是現在也不可能。
　　但現在不行，未來呢？
　　詹姆森忍不住心中閃過這個念頭，身軀忍不住開始悸動了起來。
　　曾經無數次，他想要看見壹尊自己親手培育而出的聖子。
　　但是到了現在，似乎他自己便有可能達到這壹步，以凡人之身，走到曾經神聖子嗣的程度。
　　想到這裏，他的臉色不由變得平靜，心中的情緒愈發堅定下來，似乎已然堅定了某種信念。
　　詹姆森等人不知道的事，在他們看著這壹場晉升儀式的時候，無人的地方同樣有人註視著這裏。
　　而且這觀看者還不是尋常人，而是足足三尊神聖。
　　陳恒靜靜佇立在虛無之中，望著下方大地之上的場景。
　　在那片場景之上，壹座高塔佇立，其上是克裏斯的身影。
　　他在那裏努力，向著整個世界發出了怒吼。
　　望著他的模樣，陳恒不由露出了笑容：“看起來，這個世界的第壹尊神聖很快就要誕生了……”
　　“妳們覺得如何？”
　　他望著眼前的陰影之神兩人，笑著開口問道。
　　對於陳恒的詢問，陰影之神與自然之主兩人沈默無言。
　　在這時候，他們望著腳下的克裏斯，同樣覺得十分復雜。
　　這才多少年的時間，這個世界竟然就已經孕育出了壹尊擁有登臨神聖潛質的存在。
　　“很了不起……”
　　自然之主開口，語氣聽上去有些復雜：“不過五六千年的時間而已，他就走到了這壹步，若是再給他萬年的時間，或許真的有登臨神聖的可能……”
　　克裏斯無疑是擁有登臨神聖的可能的，這是陰影之神兩人早早就下的結論。
　　只是在過去，在他們兩人看來，這個可能性不算非常大，但現在卻又是另壹回事了。
　　以他們的眼光，已經能夠隱隱感受到壹定程度的命運軌跡了。
　　因而在感受到那股悸動的時候，他們便明白，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壹尊未來的神聖很快便要誕生了。
　　這個速度，當真是非常迅速了。
　　“妳那邊的情況如何？”
　　看完克裏斯這裏，陳恒將視線轉移，又註視在陰影之神的身上。
　　在這數千年的時間裏，陰影之神壹直在嘗試。
　　他以卡多帝國為實驗地，進行了種種嘗試，想要找到信仰與發展之間的平衡。
　　然而在最終，他所迎接而來的卻是壹片徹底的失敗。
　　最開始的時候，他企圖通過將祭司的壽命縮減，還有削弱力量等種種方式來減輕祭司對世俗的阻礙。
　　這個嘗試無疑是失敗了。
　　因為陰影之神很快發現，若是祭司的力量壹旦削弱太過，就會導致世俗力量的反抗，屆時以祭司為中堅的教會就會受到沖擊，信仰將不再受人敬畏。
　　屆時，情況比之此前還會大有不如。
　　這個嘗試自此宣告失敗。
　　隨後陰影之神又進行了種種嘗試，例如說在加強祭司力量的同時，也重點扶持壹些世俗之中的天才人物，讓他們成為壹段時間的天命之子，帶領起卡多帝國完成壹次次變革。
　　這種操作並不算罕見。
　　在許多世界的特定時期，基本都有類似的情況，壹個天降猛男出現，將壹切東西都給砸碎，任憑前方有什麽東西阻擋在前都沒法阻擋。
　　當然，在祭司力量如此強大的卡多帝國，這種天降猛男的套路還是很難成功的。
　　在正常情況下，不管妳是什麽樣的猛男，在強大祭司力量的封鎖壓制下都要老老實實趴著，根本沒有妳發揮的空間。
　　是龍是虎都給趴著。
　　但是在陰影之神這個祭司最終後臺的強力支持下，這種近乎於不可能的變革卻是成功了。
　　那些變革者以種種堪比中彩票壹般的運氣加持下，楞是壹次次在不可能中做到了可能，完成了壹次次的變革。
　　然後陰影之神就又沈默了。
　　因為當變革產生之後，生產力大大發展，情況卻並未向著他所想象的場景發展。
　　生產力的增長會導致人口大爆發，但也會大大發展民智。
　　當教育跟上之後，信徒對於信仰的虔誠也就不再如前。
　　唯有位於絕望之中的人才是最為虔誠的信徒。
　　因為位於絕望之中的人壹無所有，所能夠依靠的僅僅只有他的神。
　　但是當大眾發展之後，人們驚愕的發現，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的勞作獲得自己想要的壹切，充足的食物，華麗的衣物以及更好的生活。
　　在這種情況下，信仰便不可避免的消散退卻。
　　或許在傳統的氛圍下，還是會有許多人進入教堂中參拜與祈禱，向神祇祈求種種願望。
　　但這已然不是所謂的信仰了。
　　這信仰並不再純粹，而僅僅只是交易而已。
　　真正的信徒，是不會因為神祇不降下恩賜便放棄信仰與朝拜，而是會將信仰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若只有在需要時才祈求神祇，不需要時便將神祇拋棄放在壹邊，那這還是信仰麽？
　　正因如此，陰影之神才會沈默，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若是發展生產力，民眾的民智便會不可避免的大開，屆時信仰便會消退。
　　但若是硬生生掐斷這些，將民眾的智慧壓制，讓壹切回歸原本，又會導致大量的民眾與信徒死去。
　　這同樣是壹種嚴重的浪費。
　　兩者相比起來，似乎哪壹個都不算好。
　　那麽，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似乎是有的。
　　只要將信徒的壹切壓制，在做到這壹點的同時為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讓他們繁衍下去，能夠吃喝不愁，那麽自然就可以降低矛盾，讓暴亂不再出現，也讓祭司們不再動手鎮壓屬於陰影之神的信徒。
　　簡單來說，就是從外界獲取物資，來圈養自己的信徒。
　　就如同人類圈養家畜壹般，將自己的信徒當做牲畜壹樣圈養著。
　　而神祇的祭祀，則成為看守家畜的牧羊人。
　　這便是陰影之神所獲得的最終辦法。
　　嘗試過後，效果確實不錯。
　　因為充足的食物，民眾不會再為生計而犯愁，同時也不必為生計而煩憂，每壹個人都可以輕松的成為活下去，不必再去爭奪有限的生存空間。
　　同時因為信仰的存在，他們內心的精神世界得以得到填補，忍耐力會被提升到最大程度。
　　這便可以長期維持下去。
　　理論上來看確實十分完美。
　　但卻也有兩個巨大的缺陷。
　　第壹個缺陷，便是必須要從外界獲取到巨量的糧食等必需品。
　　不然的話，隨著人口的日益增長，矛盾終究還是會爆發。
　　第二個問題，則是這壹套體系只能夠在壹套相對封閉的系統中使用。
　　因為若是系統不夠封閉，在外界有著勢均力敵，甚至是更加強勢的敵人，那麽這壹套就無法在競爭中生存下來，遲早會被外力所影響，甚至於崩解掉。
　　而在卡多帝國之內，則能夠完美實現這個條件。
　　“可惜……”
　　陰影之神望著腳下的世界，看著那壹個個生活在卡多帝國之內，臉色狂熱，且吃喝不愁的信徒們，心情也不由變得復雜。
　　陰影之神並非是惡神，相反，他是壹位相當開明的神祇，在過往的時代中也曾不止壹次的為信徒而戰。
　　因而他在看見始祖世界的變化時，才會希望自己的信徒也能夠如此，像外界的人壹般變得更好。
　　但是文明與信仰之間，似乎天然便有沖動。
　　或者說，那些人心中仍然有著信仰，但所信仰的卻不再是別人強加於他們身上的，而是他們自己堅信的壹些東西。